如果你被綁架了,  那就眨眨眼睛！
    遠山湊登錄了自己的賬號，私信后臺里鋪天蓋地都是類似的說法——論壇功能停擺兩周，管理人公開表示自己的住處遭了火災,  再加上五條悟突然開始在論壇里炫耀他的七彩閃爍頭像框，很難不猜想是不是這位特級咒術師做了什么,  導致山見先生慘遭對方威脅,  不得已才飲恨妥協。
    遠山湊：“……”
    故事編得很好，下次不用再編了。
    “和五條君沒關系,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誰造成的火災。”
    他回復道：“今后我們會吸取這次的經驗，將服務器多做幾個備份，重建網站功能,  盡可能不影響大家的用戶體驗。”
    論壇里如今有好幾個子板塊，分別用于咒具交易、技術交流、日常灌水閑聊以及問答求助。遠山湊的交流板塊里掃了一圈,  還用“精神控制”、“偽裝他人”之類的關鍵詞檢索了一遍,  意料之中地發現并沒有什么有效信息。
    他不信邪地又用“長生”作為檢索對象重新搜了一遍,  這一次論壇里出現了不少關于天元大人的猜測。
    對方擁有名為不死的術式，但除去“不死”之外，天元并不具備什么實質性的戰斗能力，為了長時間張開結界，也無法離開薨星宮，基本上是以類似植物一般的形態存活于世。他的結界支持著咒術師各個重點設施的安防工作（比如高專的結界就無法放咒靈進來）,  幾乎是如今這個咒術界能夠正常向前運轉的底層環境。
    大壩也正因如此，未來世界的災難當中,  整個本州島都迅速潰敗……遠山湊思考著,  阿萬音鈴羽來得倉促,  竟然也不知道天元大人在2036年的未來究竟情況如何。
    “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嗎？”
    剛剛思考到這里,  論壇里有人回了他的帖子：“我去看了一眼懸賞網站,  那上面沒有你的懸賞，所以應該不是賞金獵人的工作，而是私人行為——”
    像是盤星教這樣成規模的宗教組織往往會選擇聘請殺手或者發布懸賞之類的方法來解決掉自己的仇敵，然而人為縱火實在不像是尋常咒術師的手段。
    “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我這段時間得罪的人太多，根本沒辦法猜到究竟是哪一個。”
    他假模假樣地回答：“好在明年就已經大四，到時候就要去別的地方實習，像我們這種專業找到的工作經常要輾轉日本各處出差，就算真有人想要對我下手估計也很難找到地方。”
    ——這當然是謊言。
    暫且不說他打算在畢業以后全力推進科學咒具的研發工作，并且繼續在東電大讀大學院……給出對方一個“自己即將變得更加狡兔三窟”的印象，更容易讓那個圖謀不軌的觀察者提前露出馬腳。
    咒術師和非術師之間有一個巨大的鴻溝，那就是非術師在對待謊言的態度上更加“隨意”。就像是岡部倫太郎制造出來的那個測謊儀一樣，非術師雖然會依靠法律、合同、契約書與協議書智力的手段來強制達成協定，但仍舊會有一部分人從中鉆空子，靠撒謊來謀求利益。
    而這對于咒術師而言相當困難——束縛是強制性的約束，倘若違背就會遭到來自命運的打擊，在這種大環境下，真正茲事體大的事件上大家都會采用誓約和束縛的形式將雙方或者多方約束在一起。
    而在大多數人眼中，他是“咒術師山見”而非大學生遠山湊。
    “東京雖然工作機會很多，但就業壓力也比較大……我沒打算為咒術界長期工作，也不想留在這種咒靈太多的地方，還想請大家推薦一下有沒有合適的去處呢。”
    他發了幾個微笑的表情包出來，態度相當誠懇謙遜，就像是任何一個剛剛畢業且毫無根基的年輕咒術師一樣。
    “京都怎么樣？我在熊本，不過這種地方可不是像你們這樣大城市的家伙能待得住的——”
    遠山湊放下手機，打算一段時間里暫時先不管這個帖子（釣魚的精髓在于等待的時間），而是開始和夏油杰他們重新商量起進一步對策。
    按照之前的推論，未來的那個自己給時間機器留下了如此可觀的能源儲備，意味著他們極有可能需要依靠時間機器前往更加久遠的過去——大正時代、戰國時代、鐮倉時代乃至更久遠的平安時期。
    而他們對于這些時期都一無所知，僅僅只依靠五條家那些只言片語的文獻記錄顯然不夠，“觀察者”目前看來很明顯擅長于藏匿自身，在2036年的未來當中大多數人都只知道那個毀滅世界的敵人是詛咒師夏油杰，對方的正體仍舊不明。
    “首先是要確定那個能夠改變一切的時間節點是嗎……”
    橋田至長嘆一口氣：“我還是覺得加茂憲倫很可疑，那個人要是從大正時代一直活到現在的話，估計也是個和間桐臟硯[1]一樣的老變態了。”
    說完之后，看著在場眾人里明顯有好幾個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他大為震撼：“不是吧不是吧，你們居然都沒有玩過f■e  stay  night嗎？”
    畢竟一談到“御三家”這個有些復古的詞匯，就很難不聯想到奈須蘑菇他們在三年前制作出來的gal  game。橋田至作為一個黃游專精人士很快就將自己在游戲當中的經歷代入了現實——既然喜歡做惡心的實驗、人品很差下限又很低，并且還出生于三個歷史悠久的大家族之一……那設定不就完全一樣了嗎！這個人極大可能就是一切的元兇！
    他語速很快地推斷：“假設，我是說假設啊，這個間桐憲倫，或者加茂臟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從大正年間一直活到了現在，漫長的生命讓他放棄了一開始的追求，人格變得越來越扭曲，并且從加茂家脫離出來隱藏了自己的身份……”
    對方擁有著一個暫且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很離譜的理想，而實現這個理想需要造成極大的犧牲（就像是發動圣杯戰爭讓整個冬木市陷入火海一樣），未來的夏油同學不知道是被這個人蠱惑還是被其控制，總而言之成為了對方陣營里的一員，最終被推到了明面上發動恐怖襲擊毀滅世界，而直到最后未來的我們都沒有找到這個人真正的身份。
    夏油杰：“……”
    雖然他沒有打gal  game的愛好，但這聽起來真的很像那么一回事！
    雖然，未來的自己慘遭蠱惑這一點讓人很不甘心……但這暫時可以強行忽略！
    五條悟在這時候舉起手來：“提問！既然間桐家對應著御三家的加茂家，那我現在被安排到了什么角色？女主角嗎？”
    夏油杰一臉無語：“現在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吧……”
    “大概是愛因茲貝倫？畢竟你有白發這個萌點，可惜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不然的話說不定會成為男版人造人……”
    橋田至觀察著對方那張看上去確實沒有死角的臉，這種長相的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人造人之類。
    五條悟聽得津津有味，順手推開門招呼站在不遠處的管家幫他購買這款游戲的光盤。
    ……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遠山湊不得不出手阻止了他們逐漸放飛的發言，打算讓五條悟先去搜集一點關于加茂憲倫這個人的資料。
    說實話，這個人確實存在一定的嫌疑，但大正時代距離如今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他們只不過是偶然得知了一點關于對方的傳聞，因此直接命中目標的概率已經很低。更何況，根據五條悟的說法，加茂憲倫的術式傳承自加茂家的赤血操術，這是一種歷史格外悠久的術式，主要運用方式是操縱自己體內的血液……因此并不具備讓咒術師延長壽命的機能。
    從大正時代一直到如今，就算這人有烏龜的血統如今也該死透了。
    即便希望渺茫，五條悟還是昂首挺胸地出了門，基于無下限的瞬間移動讓他很快就跑到了加茂家的地界，具體是怎樣討要情報暫且不知——但對于加茂家的咒術師而言這一定是個格外屈辱的過程——最終回到自己家的時候，他用手機拍攝的形式帶回來了一張已經嚴重褪色的黑白照片。
    “喏，我手頭只有這個，剩下的情報他們死活不愿意說，要是真的想要忌庫當中的資料，估計只能把加茂家連根拔起掀掉了——”
    他躍躍欲試的表情看上去是真的很想這么做，于是夏油杰也只能趕緊把自己的摯友按住。
    照片當中的是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對方表情冷淡地看著鏡頭，手中撐著一把舊傘，身上的穿著也是大正時代的有錢人所常見的那種服飾，一定要說有什么特別之處的話，就是對方的額頭上橫亙著一道傷疤。
    “咒術師就會有這種情況啊，像是火■忍者一樣，很多角色的身上都有疤——”
    橋田至如此感嘆著，可遠山湊的神經卻突然緊繃起來。他不禁回想起阿萬音鈴羽對那個未來夏油杰的描述——咒靈操術，福耳，垂下的半丸子頭和奇怪的劉海，除此之外還有額頭上的傷疤……
    就好像是塵封的記憶被突然打開，遠山湊拼命思考，他應該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里，自己或許也看到過類似的傷口……
    “鈴羽。”
    保險起見，他們將這張照片發給了還在東京打工的阿萬音鈴羽：“你當時看到的那個夏油杰，對方額頭上的傷疤是長成這樣嗎？”
    過了一會兒，他們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五條家的會客廳里，大家短暫沉默了起來。
    遠山湊他們曾經見到過一個有類似痕跡的女人。
    當時他們對咒靈的了解還很淺薄，單純使用著聲納探測之類和掃地機器人同樣原理的手段來對咒靈進行監測，如今他們的咒靈探測設備早就已經更新換代，甚至使用起了來自未來的科學咒具，但當時的摸索仍舊歷歷在目。
    “我的電腦里應該還保留著當時的數據資料。”
    岡部倫太郎幾乎原地跳起來要去翻自己的隨身行李：“因為當時對咒靈的直接數據很少，又是第一次去野外勘測，所以為了留作紀念，那個時候拍攝下來的內容我都沒有刪除……”
    “我也還記得！琦玉縣的八十八橋，那附近有個學校。”
    橋田至的回憶也被喚醒：“當時只有阿湊一個人下到了橋墩下面，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奇怪的女人……只不過我們幾個都沒有看到對方的正臉。”
    “監視器的拍攝角度是從橋墩的位置向下俯瞰，應該也有拍到我才對。”
    遠山湊在緊張地調取著電腦當中的視頻數據。
    那時候無人機判斷咒靈的底層邏輯是將聲納探測出來的結果通過算法圖像化，和攝像機拍攝出來的光敏結果進行比對，如果比對結果出現了邊界誤差就說明這個位置可能存在咒靈。所以電腦里除了留存下來的聲納數據以外，應該也還保留著一份用來作為對比的視頻圖像記錄——
    大家在緊張的情緒當中打開視頻，由于攝影設備像素太低（畢竟是作為消耗品購買，而且只需要進行粗糙比對），昏暗的圖像當中只能看見遠遠的兩個人站在一起交談。其中一個從背影輪廓里就能辨別出來是遠山湊，他們將畫面暫停，放大再放大，停留在那個女人的額頭上——
    雖然畫面模糊，但那上面確實存在一道深淺錯雜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