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跑遍整座學(xué)校，卻一無所獲。
    這個結(jié)果在夏油杰的預(yù)料之內(nèi)，他不動聲色地表示，如果還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的話，還請?zhí)崆巴ㄖ宦暋彤?dāng)是滿足自己作為高中生的好奇心。
    至于說服他們徹底放棄……好吧，要是說服一兩個人還確實有可能，可五六個人組成的隊伍就仿佛中學(xué)生的試膽大會一樣，每一個想要退出的人都會被環(huán)境裹挾著繼續(xù)留下來。
    “不然就干脆想個辦法消除他們的記憶吧。”
    五條悟建議道：“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方法哦……御三家多多少少有點用于保密的手段，只不過過程不那么友善就是了。”
    “沒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是不要這么做。”
    夏油杰皺著眉頭，雖然對于非術(shù)師保密是必要的，但倘若還有得選，前十五年的人生常識讓他很難下定決心對其他人的記憶上下其手。
    “你們兩個在聊什么？”
    就在這時，家入硝子倒背著手出現(xiàn)在他們兩個人的身后：“悄悄說了很久的話喔，夜蛾老師都在看這邊了。”
    “還是之前那件事啦，那幾個大學(xué)生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放棄——”
    五條悟解釋給她聽。
    幾分鐘后，硝子摸著下巴感嘆：“就是說，你們認識了正在試圖探索咒靈的非術(shù)師？不容易，那居然還活著啊。”
    “因為那個地方的咒靈提前被杰干掉了嘛。”
    五條悟跟著點頭：“但也不能總是這么做啊，所以我提議干脆把咒靈的事情告訴他們，杰還一直不同意。”
    “畢竟普通人的話，很難接受世界上存在著自己完全無能為力又看不見的怪物。”
    硝子想了想：“一直都一無所知的話，有的咒靈還不至于致命，只會讓人生病受傷而已，但要是感知到了它們的存在，咒靈的攻擊性可是會呈幾何倍數(shù)增加喔。”
    夏油杰小時候沒少吃過這方面的苦頭。當(dāng)時他沒人教導(dǎo)，一不小心和水里的河童對視就被薅下了橋，險些被悶死在水里，一通殊死搏斗之后書包和衣服都被泡了個透，回家也沒法解釋，父母還以為他遭到了校園霸凌。
    然而老師的反饋是，夏油同學(xué)一貫成績不錯，又關(guān)心同學(xué)人氣很高，沒人欺負到他的頭上……父母很疑惑地掛斷了電話。
    后來他和那只如今只稱得上是四級咒靈的河童斡旋了幾個星期，總算找到機會將其戰(zhàn)勝，才從放學(xué)后會有怪物盯著的陰影當(dāng)中走了出來。小學(xué)生的這場生死搏殺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而他的咒術(shù)師生涯說不定要折戟在人生的最開始。
    “要是被欺負了，一定要及時和爸爸媽媽說喔。”
    父母摸著他的頭發(fā)，有些擔(dān)心。
    他們總是擔(dān)心，可這種擔(dān)心沒有意義。
    能看到怪物的人是極少數(shù)，而知道這些是“咒靈”而非“妖怪”，已經(jīng)是中學(xué)三年級的事了。在這期間他從被動逃避到主動出擊，在確認這種怪物也能被消滅之后進步速度更是一日千里，等到進入高專之前，甚至已經(jīng)可以把自家小鎮(zhèn)上所有的咒靈清理一空。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是個天生的咒術(shù)師，而且據(jù)說天賦不錯。
    百年難得一遇的六眼所承認的天賦，夜蛾老師也稱贊過的才能——這是他活下來的底氣，但那群大學(xué)生顯然不具備。
    明顯到硝子甚至不用多想，就能猜到繼續(xù)探索下去肯定是糟糕的結(jié)局。
    體術(shù)訓(xùn)練在涼爽一些的早上，等到下午的時候，是咒術(shù)師知識的文化類授課。一般這種課程五條悟都會選擇翹課，他從小就接受過咒術(shù)師教育，現(xiàn)在的這點特意照顧了夏油杰的授課進度不聽也無妨。
    夜蛾正道往往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而今天三個人意外地齊，讓他甚至感到了幾分意外。
    “夜蛾老師。”
    五條悟居然像模像樣地舉手：“提問——為什么一直都不能向非術(shù)師告知咒靈的存在？要是他們胡亂行動導(dǎo)致被咒靈干掉，那應(yīng)該算是自己的責(zé)任吧！”
    畢竟世界本身就是這樣，要把“本就存在”的現(xiàn)實描述成殘酷，在他心里多多少少有點矯情。
    而在這個基礎(chǔ)上的遮掩和過度保護就更無聊了。
    說到底，在他眼里，被咒靈殺掉就像是走進大山里被熊吃了或者因為搭乘飛機發(fā)生空難一個性質(zhì)，運氣和實力兼而有之，要是能打得過熊或者自己會飛就不會出現(xiàn)這種問題。
    “你們兩個來說說看？”
    夜蛾猜到了估計是之前夏油說過的那件事，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答案：“為什么一定要在非術(shù)師面前保密。”
    “果然還是因為會增加死亡率吧。”
    夏油杰想了一下：“畢竟保持無知無覺的狀態(tài)，對普通人來說反而更容易活下來。”
    就像是河童沒有招惹任何一個放學(xué)路過那座橋的路人，卻唯獨攻擊了和它對上視線的自己。
    “硝子呢？”
    夜蛾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
    “會造成社會的動蕩吧，日本已經(jīng)支持不了再來一次泡沫破裂了。”
    他們幾個都親歷了橫亙整個九十年代的金融危機，雖然對經(jīng)濟不甚了解，但卻很清楚整個社會的運作如果出了問題，一定會發(fā)生更加糟糕的事。
    “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夜蛾正道說：“不告訴普通人咒靈的秘密，是為了保護所有的咒術(shù)師。”
    “哈？”
    五條悟嗤之以鼻，以他的實力可以在咒靈堆里殺個七進七出，向來以強者自居，很難想象有朝一日他要被保護。
    但班里的剩余兩個人卻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咒靈來自于非術(shù)師不受控制溢散出來的咒力，粗略分類的話可以分為過咒怨靈和假想怨靈兩種。而倘若咒靈的存在徹底公之于眾，那么“對咒靈的恐懼”本身所誕生出的咒靈將會擁有前所未有的強度，對咒術(shù)師這個群體造成沉重打擊。
    對地震的恐懼會生出地震鯰，火山、海嘯、雷電和瘟疫蝗害也都會生出特定的假想咒靈，資料庫里的圖鑒漫長得一眼望不到盡頭，因此保持緘默似乎成了一個對咒術(shù)師和非術(shù)師都有好處的選擇。
    ——可要是有人想要打開潘多拉的魔盒呢？
    真要像是悟說的那樣，連同記憶一起清理掉嗎？
    他還只是個高中生，雖然有著“保護弱者”這樣假面騎士一般的想法，但還不至于要為此跨過道德和法律。就在認真思考的時候，五條悟突然在他的旁邊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杰！他們?nèi)チ薽ayqueen+喵喵[1]女仆咖啡廳耶！那個店人氣不是超高的嗎！”
    夏油杰：？
    這一串都是什么陌生咒語。
    五條悟也加了遠山湊的line好友，此時正在逐一掃過對方的動態(tài)。他的定位在秋葉原，照片里是他們一行人和兩名貓耳女仆的合影，幾個人擠在鏡頭前面笑得很開心。
    顯然是那群人在學(xué)校轉(zhuǎn)了一圈搜尋未果以后，干脆就近找了個地方去放松團建。
    “秋葉原超有名的女仆咖啡廳，附近還有cosplay活動，我一直都想要去一次的！”
    可惜五條家看管他太嚴，一直都沒找到機會：“杰！我們也去吧！”
    夏油杰：“……我們現(xiàn)在還在上課。”
    “翹課嘛！”
    “？雖然你可以不用聽，但我還是要聽的。”
    而且夜蛾老師的臉色已經(jīng)肉眼可見地愈發(fā)糟糕了。
    最終，他們兩個人因為無視課堂紀律而被罰提著水桶站在門口，五條悟鼓著臉顯得很不服氣，嘮嘮叨叨說是杰要跑得夠快就不會被罰。
    “我也想去女仆咖啡廳。”
    他小聲說：“他們看起來好開心喔。”
    秋葉原的前身本身就是由東電大的學(xué)生們交流電氣設(shè)備而逐漸形成的，后來又摻入了萌文化為代表的一系列亞文化要素，那幾個大學(xué)生很顯然在這里如魚得水。
    作為行動派，五條悟干脆利落地放下水桶，就給對方發(fā)消息。
    夏油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學(xué)張開無下限阻止他搶手機——十幾秒鐘之后，五條悟的屏幕里彈出了新的聊天內(nèi)容：可以喔，正好明天有機器人的足球賽，你們有沒有興趣？說是可以邀請朋友一起去看……啊不過你們是高中生周一要上課的吧。
    上什么課，這還怎么上課！那可是機器人足球比賽！
    五條悟立刻運指如飛地回消息：沒問題，明天澀谷地鐵站出站口見！
    然后夏油杰的手機屏幕亮起來，對方發(fā)來了具體的出站口位置以及比賽的時間地點，看樣子是默認了他們兩個總是一起行動。
    夏油：……
    他還什么都沒說，就已經(jīng)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自從升入咒術(shù)高專以后，他的逃課頻次在短短一個月內(nèi)就已經(jīng)超過了國中時期過去三年的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