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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誰人毀我大事!

    果然!
    李萃群看了程千帆一眼。
    他此前早就懷疑自己這位學(xué)弟與日本人那邊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僅僅是親近的友誼,尤其是程千帆與荒木播磨之間,兩人屬實應(yīng)該是朋友,不過,卻應(yīng)該不僅僅只是朋友。
    無他,程千帆在一些事情上體現(xiàn)的過于——
    有恃無恐!
    是的,李萃群選擇用‘有恃無恐’來形容。
    尤其是程千帆當(dāng)街射殺張笑林的得力手下,而素來跋扈的張笑林竟不得不隱忍,這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嘶。
    李萃群忽而意識到,程千帆的身份應(yīng)該不止是荒木播磨手下特工那么簡單,僅僅如此的話,還不足以令張笑林忍氣吞聲。
    他注意到程千帆方才那句話:
    荒木播磨邀請他做一些事情。
    是‘邀請’!
    這是一個耐人尋味的用詞。
    “學(xué)弟瞞的我好苦啊。”李萃群苦笑一聲,搖頭說道。
    “非是我要隱瞞。”程千帆說道,他看著李萃群,“學(xué)長你也沒問啊,你若是早些問,我自然早些說了。”
    “這還是我的不是了。”李萃群失笑一聲。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
    兩人都明白,此事就此揭過,這對于兩人都好。
    “千帆打算如何復(fù)命荒木隊長?”李萃群問道。
    程千帆聽到李萃群用了‘復(fù)命’這個詞,他知道這是李萃群的又一次言語試探。
    不過,程千帆并不以為意。
    無論是程千帆投靠日本人,還是宮崎健太郎這個身份,他都不怕泄露,當(dāng)然,之于后者這個身份,倘若能不暴露則最好不過,一切順其自然即可。
    “自然是一字一句,絲毫誤差的講與荒木君。”程千帆說道。
    “我還以為學(xué)弟會設(shè)法遮掩,幫愚兄一把呢。”李萃群笑著說道。
    “學(xué)長果真需要我這般幫忙么?”程千帆看向李萃群。
    然后兩個聰明人,都是笑了。
    ……
    “王鉄沐不誠實。”李萃群緩緩說道。
    “確實。”程千帆點點頭,“且不說王鉄沐是否參與反叛刺殺,他隱瞞了軍統(tǒng)的機密,這就是不老實的體現(xiàn)。”
    “在我們特務(wù)工作中,有一句話。”李萃群說道,“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程千帆輕聲念著這句話,忽而笑道,“有點道理。”
    他看著李萃群,說道,“學(xué)長且放心,我會公平公正的將我所看到的,我所聽到的一切,如實告知好荒木君。”
    李萃群深深的看著程千帆,似乎是在思考,終于他似是做出了抉擇。
    “我需要時間。”李萃群說道。
    程千帆身體前傾,作傾聽姿態(tài)。
    “王鉄沐是有問題的,我堅定這一點。”李萃群說道,“我需要時間去尋找和固定證據(jù)。”
    “王鉄沐不同尋常人。”程千帆點點頭,“要拿下此人,必須要有足以令人信服的證據(jù)。”
    他輕輕呷了一口茶水,“我會幫學(xué)長在日本人那里盡量拖延。”
    說著,程千帆皺起了眉頭,“不過,學(xué)長且須曉得,事實上對于王鉄沐是否有問題,對于此人是否真的參與此次刺殺事件,日本人也許并非那么在意,最起碼此并非決定王鉄沐生死之必要條件。”
    “你說的是王鉄沐手中的那些籌碼……”李萃群皺眉,說道。
    “日本人眼里只認(rèn)利益,只在乎結(jié)果。”程千帆點點頭,“陳明初死了,何興建死了,日本人只會遺憾,不會有絲毫的難過。”
    他輕笑一聲,“不管王鉄沐是否反叛,只要此人愿意付出相應(yīng)的籌碼……”
    他輕笑搖搖頭,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不過,李萃群自然是懂的。
    “王鉄沐為了活命,簡直是瘋了。”李萃群冷哼一聲說道,“他肚子里那些貨,能賣的早就賣的差不多了,哪里還會有足以買命的籌碼。”
    “敢騙日本人。”程千帆點點頭,嘖了一聲,“那確實是急瘋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一個交匯,端起茶盞,相視一笑,一口清茗入肚,端的是舒坦。
    程千帆告辭離開的時候,李萃群狀若無意說道,“我會讓四水約束一下姜伯龍。”
    姜伯龍是張笑林的手下,此人是新亞和平促進會新近竄起的偽軍官,頗得張笑林重用,最近在川沙活動猖獗,曾設(shè)卡攔截玖玖商貿(mào)的商隊。
    值得一提的是,此人是胡四水的盟兄弟。
    程千帆明顯愣了下,他輕笑一聲,點點頭,“也好,子彈也很珍貴的。”
    李萃群便看了程千帆一眼,指了指,“你啊你,不要火氣那么大嘛。”
    “氣大傷身。”程千帆說道,“我自然知道,氣出了,自然就不會傷身了嘛。”
    “得得得。”李萃群趕緊止住,說道,“你有氣別沖我,我可是好心。”
    “這當(dāng)然,學(xué)弟我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程千帆便笑著說道,“謝謝學(xué)長。”
    “這樣多好,和和氣氣的做事情,安安穩(wěn)穩(wěn)發(fā)財,多好。”李萃群也笑了說道。
    自己這位學(xué)弟與張笑林過節(jié)極深,這令李萃群實際上也是頗為為難的。
    當(dāng)然,雖然實際上李萃群從未想過幫程千帆與張笑林化解仇怨,這并非因為他也知道這仇怨是化解不了的。
    一個混亂的上海灘,這才符合特工總部,符合他李萃群的利益。
    ……
    也就在這個時候,七十六號的院子里傳來了一陣喧囂聲。
    李萃群眉頭皺起,他來到窗臺邊,似是想要撩起窗簾往下看,他的手幾乎要觸碰到窗簾的時候,卻是又收回來了。
    程千帆眼眸一縮,然后低頭呷了一口清茶。
    自己這位學(xué)長端的是小心謹(jǐn)慎啊。
    “怎么回事?”李萃群按動辦公桌上的響鈴,然后問匆忙推門進來的張魯,“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tǒng)。”
    “是丁鶴山,還有杜飛青他們幾個人。”張魯說道。
    “他們來做什么?”李萃群皺眉,問道。
    實際上他的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所猜測。
    丁鶴山以及杜飛青皆是何興建的下屬,這幾人來七十六號鬧事,顯然是沖著王鉄沐來的。
    張魯看向辦公室內(nèi)淡定品茗的程千帆。
    “有什么說什么。”李萃群冷哼一聲,“學(xué)弟又不是外人。”
    “他們帶了人,還帶了武器來鬧事。”張魯這才說道,“要求將王鉄沐押過去給何司令的遺體磕頭。”
    “胡鬧。”李萃群一拍桌子,“即便是王鉄沐真的有罪,也要明正典刑,豈能……”
    “學(xué)長。”程千帆放下茶盞,起身說道。
    李萃群看向程千帆。
    “學(xué)長且處理公務(wù),我這邊也便回去‘復(fù)命’了。”
    聽得程千帆故意將‘復(fù)命’兩個字咬的很重,李萃群先是愣了下,然后卻是失笑一聲,點點頭,“既如此,我就不留學(xué)弟了,我們改日再敘。”
    就在程千帆告辭離開的時候,李萃群忽而問了句,“對了,學(xué)弟前幾日找我何事?”
    “哪次?”程千帆愣了下,然后恍然,“禮堂那天?”
    看得李萃群點頭,他這才冷笑一聲說道,“學(xué)長真乃姜伯龍的貴人。”
    說完,程千帆抱了抱拳,轉(zhuǎn)身離開。
    李萃群卻是撫了撫額頭,心中有些憤懣,更多是無奈。
    聽程千帆的意思,當(dāng)時他來找,應(yīng)該是要談?wù)摻堉拢吘箯埿α峙c他關(guān)系密切。
    當(dāng)然了,李萃群不會認(rèn)為此舉意味著程千帆怕了張笑林,這是出于對他這位學(xué)長的尊重。
    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這邊說讓胡四水約束姜伯龍,似乎并不那么令自己這位學(xué)弟滿意,甚至反而等于是弄巧成拙——
    聽程千帆此前意思,這是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動手除掉姜伯龍了,感情這反而是看在他李萃群的面子上,暫時饒了姜伯龍一命。
    李萃群越想越氣,將手中的茶盞咚的一聲放下。
    失策了。
    “主任。”張魯在一旁提醒,“丁鶴山,杜飛青……”
    “你去見他們,呵斥他們離開。”李翠群說道。
    張魯?shù)昧睿瑒傄x開,就又被李萃群喊住了,“好言相勸,死者為大,他們也是悲傷難耐。”
    “明白了。”
    ……
    “事情解決了?”李萃群揉了揉太陽穴,問張魯。
    “是。”
    “怎么解決的?”李萃群問道,然后他自己卻又?jǐn)[擺手,“算了,不必說了,耳朵也好清凈一些。”
    “你去把馬天悛喊來。”李萃群說道。
    不一會,馬天悛來到。
    他將此前程千帆與王鉄沐的談話監(jiān)聽紀(jì)錄雙手奉上。
    看到李萃群只是翻了翻,就隨手放在了一邊,馬天悛便知道一切正如董正國所說,程千帆是一個聰明人,定然在方才與李萃群的談話中就此事進行過較為坦誠的溝通了。
    “關(guān)于此案,你打算從何處入手?”李萃群問道。
    “我懷疑崔靜瑩有問題。”馬天悛說道。
    “誰?”李萃群頗為驚訝自己聽到的這個名字。
    “崔靜瑩!”馬天悛又說了一遍。
    李萃群便深深的看了馬天悛一眼。
    他自然知道崔靜瑩是誰,此女乃是王鉄沐在上海養(yǎng)的小老婆,這個女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
    長得漂亮。
    特工總部的這幫手下都是什么德行,李萃群是深知的,故而,他完全有理由懷疑馬天悛決意調(diào)查崔靜瑩的真實目的。
    “崔靜瑩可以調(diào)查。”李萃群表情嚴(yán)肅說道,“不過,不許打歪主意。”
    “主任請放心。”馬天悛明白李萃群的意思,對于自己被誤會了,他并不生氣,畢竟他的風(fēng)評素來如此,“只要崔靜瑩沒問題,她就是安全的。”
    李萃群瞪了馬天悛一眼,最終還是無奈的擺擺手。
    此人雖然現(xiàn)在向他靠攏,但是,還為全心全意投靠與他,故而李萃群也不好太過苛責(zé)。
    ……
    “你怎么看這件事?”荒木播磨遞了一支煙卷與宮崎健太郎,微微皺眉,問道。
    “荒木君指的是哪方面?”程千帆問道。
    “你覺得王鉄沐有問題嗎?”荒木播磨問道。
    “具體到陳明初、何興建、簡志平等人遇刺事件上,王鉄沐身上的嫌疑是無法洗清的。”程千帆說道。
    他沉吟著,“一個副官,兩個保鏢,倘若是其中一人反叛而王鉄沐不知情,尚可有辯解之詞,但是,三個人聯(lián)合起來反叛,要說王鉄沐完全不知情……”
    程千帆搖搖頭,“總之,我是不太信的。”
    “但是,他并未逃走。”荒木播磨說道。
    “是的,這正是最令人無法想通的地方。”程千帆說道,“不過,對于盧長鑫說王鉄沐要繼續(xù)潛伏特工總部的說法,我是不太信的。”
    “說說理由。”荒木播磨立刻問道。
    程千帆彈了彈煙灰,“此次刺殺事件后,王鉄沐必然被懷疑,他留下來是九死一生,我不認(rèn)為這個人有這樣的赴死意志來潛伏。”
    說著,程千帆冷笑一聲,“置之死地而后生,這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意志力,并非一般人所能為的。”
    荒木播磨本要說話,聽得宮崎健太郎這番話,卻是又皺起眉頭,陷入了思考中。
    宮崎君這話,反而提醒了他呢。
    程千帆似是沒有看到荒木播磨陷入沉思,他輕笑一聲說道,“且不管其他,我們可以先看看這王鉄沐手中的保命籌碼值幾何。”
    說著,他露出殘忍的笑意,“想要買命,沒有大籌碼可不行。”
    他看著荒木播磨,說道,“只是,這個人頗有些心計,我們也不能被王鉄沐牽著鼻子走。”
    荒木播磨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荒木播磨點點頭,“既如此,我們就先晾王鉄沐兩天,然后你再去見他。”
    說著,荒木播磨笑道,“人為了活命,當(dāng)他意識到他的機會不多,是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的時候,他會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程千帆見荒木播磨果然入了他的話術(shù)引導(dǎo),心中大喜,面色上卻是平靜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
    “誰干的?”
    “這是誰干的?”
    “誰干的!”
    “是誰?”
    “誰人毀我大事!”
    軍統(tǒng)上海區(qū)秘密據(jù)點。
    這是一處公寓的地下室,上海區(qū)區(qū)長陳功書發(fā)出憤怒至極的咆哮聲。
    陳功書令畢先登專司與陳明初聯(lián)絡(luò),以茲第一時間處理陳明初反正、謀刺汪填海之事,只是一連幾天陳明初都未出現(xiàn),這令畢先登很著急,陳功書也有些焦急,卻只得安慰畢先登耐心等待。
    陳功書思索再三,好一通琢磨,最終還是研判陳明初應(yīng)該是真心反正的。
    陳明初之所以并未及時出現(xiàn),應(yīng)該是有事情耽擱了……吧。
    然后,就在方才,上海區(qū)剛剛獲悉了陳明初竟然已經(jīng)在數(shù)日前就遇刺身亡的消息——
    陳功書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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