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鶯打車到單羲衍公司樓下的時候,只剩下不到十分鐘的時間。</br> 她還沒有買午飯。</br> 蘇鶯四處張望了下,進了公司旁邊的KFC,買了些漢堡炸雞之類的東西。</br> 女孩子抱著牛皮紙袋走進去,前臺姑娘看到她后微笑著問:“是蘇鶯小姐嗎?”</br> 蘇鶯有點意外地點了點頭。</br> 前臺小姐姐很禮貌熱情地對她指了下電梯的方向:“蘇小姐往左邊走,走廊盡頭的密碼電梯是單總專用的,你可以乘坐那臺電梯直接去單總的辦公室。”</br> 蘇鶯剛想抬腳走,又硬生生止住步子,扭頭問前臺姑娘:“那……密碼呢?”</br> 前臺姑娘笑道:“這我不知道的,你得問單總。”</br> “好,謝謝。”蘇鶯沖女孩子莞爾一笑,一邊往電梯走去一邊給單羲衍打電話。</br> 通話并沒有立刻被接通。</br> 單羲衍坐在椅子上,等鈴聲響了兩三聲后才接起來。</br> 他冷清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毫無情緒道:“890412。”</br> 蘇鶯應聲:“好。我……”</br> 話還沒說完,通話就被他掐斷了。</br> 蘇鶯硬生生卡了殼,而后輕嘆,微微抿唇,把手機收了起來。</br> 在辦公室的單羲衍卻攏緊眉峰。</br> 她剛還想說什么?</br> 很快,電梯的提示音響起。</br> 這臺專用電梯是直通她辦公室的,電梯門一開,踏出來就是他的辦公室。</br> 蘇鶯抱著買的午飯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單羲衍坐在辦公桌前,正戴著銀絲細框的眼鏡,盯著電腦屏幕在處理工作。</br> 她沒打擾他,默默走到旁邊,把午飯放到桌上,開始慢吞吞地往外拿東西。</br> 單羲衍看都不看她一眼,冷聲說:“遲到了五分鐘。”</br> 蘇鶯解釋說:“本來可以準時到的,我……”</br> 她還沒說完,單羲衍就摘掉眼鏡,起身往這邊走來,男人身高腿長,站到她旁邊時格外居高臨下。</br> 他垂眼看著她,目光淡漠地一臉嫌棄問道:“你買的這什么油乎乎的東西?”</br> 蘇鶯正在往外拿食物,聽聞端著熱粥的手一頓,而后神色又恢復如常,她把那份雞肉雪萊粥放到他面前,聲音聽不出一絲委屈和氣惱,很平靜地說:“知道你不愛吃太油的東西,給你買的粥。”</br> 本來是想給他訂豆漿的,但是去了后發現還有粥可以買,就稍微等了會兒,給他要了一份粥。</br> 單羲衍沒說話,也沒坐下。</br> “不喜歡的話,我再去給你買,你想吃什么?”蘇鶯說著就站起來,打算再出去一趟,給他買點他想吃的。</br> 只不過人還沒站穩,就一把被他扯住。</br> 下一秒,連帶著蘇鶯一起,兩個人都坐到了沙發上。</br> 更準確地說,是單羲衍坐在了沙發上,蘇鶯倒在了他的懷里。</br> “晚了五分鐘,我要怎么罰你?”</br> 蘇鶯乖乖地坐在他腿上,輕聲說:“衍哥怎么都行。”</br> “衍哥?”他輕挑眉,“換個稱呼。”</br> 蘇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他不是最喜歡她這樣叫他了嗎?為什么突然讓她換稱呼?</br> 但蘇鶯什么都沒問,他讓她換她就換。</br> “羲衍哥。”</br> “再換。”他似乎不滿意。</br> 蘇鶯絞盡腦汁,還是猜不透他想做什么,無奈之下喚了一聲:“哥哥。”</br> “繼續。”他沉了口氣,似有不悅。</br> 她這下是真懵了,還不對嗎?</br> 那能是什么?</br> 蘇鶯茫然地和他對視著,幾秒鐘后,她不太確定地喊他:“單羲衍?”</br> 男人幾不可見地抬了抬眉梢,盡管很克制很隱晦,但蘇鶯還是捕捉到了。</br> 可她還是不理解,為什么突然要讓她喊他全名?</br> 心里存有疑團,但蘇鶯不會主動問。</br> 她扭頭,端起桌上的粥來,打開蓋子,用勺攪了攪,然后舀起一勺來喂到他的嘴邊。</br> 單羲衍張開嘴,任她喂自己。</br> 口腔里的雞肉鮮美嫩滑,入口即化,倒也不難吃。</br> 被她喂了一口又一口,中間蘇鶯還喂他吃了些漢堡和炸雞。</br> “油嗎?”她問。</br> 單羲衍睨了她一眼,“你說呢?”</br> 蘇鶯剛要把油炸類的食物放下,就被他抓住手,“剩半個給誰吃?你吃?”</br> 蘇鶯還未說話,單羲衍就這樣就著抓著她手的姿勢又低頭咬了一口。</br> 最后一碗粥見了底,漢堡和炸雞也吃了不少。</br> 他把蘇鶯放下,擦擦嘴角就回了辦公桌那邊,重新戴上眼鏡開始忙。</br> 蘇鶯這才開始自己吃飯。</br> 女孩子一開始還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后來不知不覺又滑到了地毯上。</br> 她低垂著頭吃著眼前的快餐,喝著冰可樂,偶爾看一眼手機,好像在跟別人聊天,嘴角還掛著笑。</br> 單羲衍時不時地撇過去一眼,看到她居然吃的很歡快。</br> 也不知道哪里好吃了,油乎乎的東西,膩死了。</br> 蘇鶯吃完后把桌子收拾干凈,將垃圾放到一開始裝食物的袋子里,她站起來,想要去洗手間,走了幾步后又忽然轉身。</br> 正瞅著她看的單羲衍瞬間扭頭盯向電腦。</br> “衍哥,衛生間在哪兒?”</br> 沒理她。</br> 蘇鶯又問:“單羲衍,衛生間在哪里?”</br> “右轉,進臥室。”他頭也不回地冷淡道。</br> 蘇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就進了里間的臥室。</br> 蘇鶯直接去了衛生間,把手洗干凈后走出來,不經意間看到了床頭柜上的一張合照。</br> 照片被用精美的相框裱了起來。</br> 她忍不住駐足,怔怔地望著照片的那個女孩兒。</br> 蘇鶯有點失神地慢慢走過去,將照片拿在手里,垂眼認真地看著被單羲衍從身后抱住的姑娘。</br> 原來他女朋友長這個樣子。</br> 怪不得他會把自己留在身邊。</br> 就連蘇鶯自己都覺得,她和照片的的女孩兒很像。</br> 但也不是說五官多么高度重合,不能否認相貌上確實有幾分相似的,特別是眼睛,笑起來時尤甚。</br> 但最像的,是那種骨子里天生帶來的氣質。</br> 她和她,骨相比皮相還要相像。</br> 照片上的女孩子留著一頭黑長直的秀發,眉眼彎起來,像是會笑的月牙,又略帶狡黠,如同一只機靈的小狐貍。</br> 她看上去就很恬靜溫柔,但也藏不住小活潑。</br> 她肯定會喊他“衍哥”,脾氣肯定溫順乖巧。</br> 因為留在他身邊的她,就是這樣的。</br> 蘇鶯心里一陣陣刺痛。</br>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不過、就只不過是一個替代品。</br> “放下!”身后突然傳來一聲低喝,夾雜著怒氣,讓她猝不及防地驚嚇到,身體顫抖了下,沒拿穩手中的照片,摔在了柜子上。</br> 蘇鶯連忙拿起來,想檢查一下有沒有哪里壞掉,單羲衍就快步走過來,將照片一把從她的手里奪走。</br> 相框邊緣劃過蘇鶯的手心,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她輕皺起眉,下意識蜷緊掌心。</br> “誰讓你亂碰的?”他沒好氣地冷聲質問,“摔壞了你賠得起嗎!”</br> 掌心微潮,混著疼痛,她卻仿佛感受不到,只覺得心臟更難受。</br> 蘇鶯低垂下頭,輕聲說:“對不起。”</br> 然后就快步離開,拿了裝有午飯包裝盒的牛皮紙袋就上了電梯。</br> 到了一樓,蘇鶯把垃圾袋扔到電梯不遠處的垃圾桶里,她攤開掌心,有一道劃痕正在滲血。</br> 雖然傷口不深,可持續不斷地刺痛像是密密麻麻的針尖在扎她。</br> 去了趟衛生間正往回走的前臺姑娘從后面走過來,結果看到蘇鶯的手正在流血,她擔心地抓住蘇鶯的手,皺著眉關切地問:“怎么流血啦?疼嗎?”</br> 突然被人關心,還問疼不疼,蘇鶯在受寵若驚之余有點矯情的想哭。</br> 她強忍著情緒,沖這個心善的女孩子搖了搖頭,話語還算輕松道:“只是一個小傷口,不礙事的。”</br> “你等一下,我給你拿紙巾。”女孩子跑到前臺,從自己的包里拿了紙巾出來遞給蘇鶯。</br> “謝謝。”蘇鶯道謝。</br> “要不你還是去藥房包扎一下吧,別發炎了。”女孩子囑咐說。</br> 蘇鶯笑笑,回她:“好。”</br> 從單羲衍的公司出來,蘇鶯有點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闖進了一個圈子里。</br> 她沒想到自己就出神發呆,結果就撞進了幾個正在街頭跳舞的潮流少年圈子里。</br> “小姐姐要一起跳嗎?”一個反戴棒球帽穿著黑色涂鴉T恤和一條掛著銀鏈的褲子的男孩子沖她笑道。</br> 他的發色是藍灰色,耳朵上戴著黑色的鉚釘耳釘,一笑起來就會露出兩顆小虎牙。</br> 看起來年紀也就十七八。</br> “不了……”蘇鶯有點不好意思,“抱歉,剛才在想事情,不是有意闖過來的。”</br> “沒關系。”男孩子抬了抬帽檐,重新戴好。</br> 蘇鶯從旁邊繞過,在走了幾步后,聽到動感的音樂響起,她忍不住回頭望了望,看到幾個男孩子已經battle起來了。</br> 那種朝氣蓬勃的活力,青春向上的力量,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慢慢地從她的身體里流失掉了。</br> 蘇鶯看著肆意張揚的他們,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原來也是學跳舞的。</br> 可她后來因為父親的事,放棄了走舞蹈這條路。</br> 再后來因為單羲衍,連舞蹈都沒碰過。</br> 她該找點能讓她開心快樂的事來做,比如——跳舞。</br> .</br> 當晚單羲衍回家的時候,蘇鶯剛洗完澡,正站在臥室的床邊換衣服。</br> 他推開臥室的門時,女孩子剛好褪去浴袍,拿起一件略微寬松的白襯衫來要穿。</br> 她背對著他,玲瓏的身材格外緊致誘人,腰細腿長,不該有贅肉的地方一絲都沒有,該有肉的地方也一點都不少。</br> 單羲衍沒等她穿上襯衫,就從后面抱住了她,捏了她一下。</br> 蘇鶯的身體非常敏感地給了反應,讓他很滿意。</br> 男人抓住她的手,抬起來。</br> 果然看到了一道劃痕。</br> 今天下班經過前臺,那個姑娘告訴他的時候他就猜測是不是相框劃到她了。</br> “被劃到了怎么都不吱聲?”他擁著她一邊親吻她嫩滑的肌膚一邊低聲問。</br> 蘇鶯情不自禁地微揚起下巴,勉強穩住聲線回他:“說了你肯定又要說我。”</br> “說你什么?”他聞著她飄香的頭發,話語疏懶。</br> 蘇鶯撇嘴:“說我笨,還會說我不拿那個相框就不會搞成這樣,反正都是我的錯。”</br> “挺有自知之明。”單羲衍嗤笑了聲,反問:“不是嗎?”</br> 蘇鶯不肯說話,他就一直問:“難道不是你笨嗎?”</br> 而后又說:“本來就是,你不拿那東西,會弄成這樣嗎?”</br> 她被他轉過身來,還是一聲不吭。</br> 單羲衍把她壓在床上,動作一個不落一刻不停,嘴里還調笑般地問她:“今天這么早洗澡是專門洗好了等我回來要你?”</br> 蘇鶯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嗯”了聲。</br> 其實不是,是她想把舞蹈重新拾起來,下午一個人在家里進行舞蹈復健,熱身了好久,渾身出了汗,黏膩膩的不舒服,她才去洗澡的。</br>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今晚會過來。</br> 男人很滿意,忽而一沉腰,蘇鶯往上躲了些,又被他拉回來。</br> 折騰的正厲害,單羲衍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br> 蘇鶯知道他有什么癖好,急忙抬起手臂擋在嘴前,咬住,生怕自己泄露出聲音來。</br> 果然,單羲衍接通了。</br> 可是這次,他卻不同于往常折騰她更厲害。</br> 蘇鶯聽到了他和對面那人全部的對話。</br> 對方似乎知道了他在做什么,說另改時間喝酒。</br> 然而單羲衍卻直接問:“去哪兒?”</br> 同時也緩慢地停止了對她做的事。</br> “不了吧,改天說,你先忙……”對方都沒說完,他就選定了地方:“去if吧。”</br> 說完,他就掛掉了電話,直接抽身下床,毫不留戀。</br> 蘇鶯感覺一空,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簡單沖了個澡,整理好衣服出來,走之前語氣淡淡恍若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丟給她一句:“早點睡,不用等我。”</br> 蘇鶯有些茫然地撐著身體緩緩坐起來,而后回過神,有些諷刺地輕扯了下嘴角。</br> 三年了,他第一次這樣對她。</br> 也讓她看清了她活得多失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