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上了二樓后又往下瞅了眼。</br> 女孩子挽著她母親的手臂,不緊不慢地離開了醫院。</br> 只是……</br> 林夕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輕挑了下眉,嘴角微微勾了起來。</br> 單曦微一路上都有點心不在焉。</br> 辛素嫻問她想吃什么,她都沒反應。</br> 前面是十字路口,紅燈正亮著,單羲衍把車停好就扭臉看向坐在副駕駛怔怔出神的單曦微。</br> 他剛要開口喊她,就被坐在后面的辛素嫻拍了拍肩膀。</br> 單羲衍回頭,辛素嫻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打擾單曦微。</br> 單羲衍很無奈地抬了些眉梢,抿抿唇沒說話。</br> 外面的陽光明媚,秋日的天氣很好。</br> 車子往回開時,路過公園,還能看到有不少人在放風箏。</br> 天空上飄著各種形狀的風箏。</br> 有一只漂亮的蝴蝶風箏斷了線,在湛藍的空中隨著微風越飄越遠。</br> 像極了此時單曦微的思緒。</br> 她想起十六歲那年,他們面對面站在太陽底下,她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br> 她想起十九歲的那個六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有一段時間他的世界都仿佛塌掉了,而她站在殘破的廢墟中,只能強撐著站穩。</br> 也是那個六月,她知道了他有未婚妻的事,知道了他出國是跟他未婚妻一起,知道了自己就是個笑話。</br> 她想起今年初秋開學,在包廂里和他重逢的那一剎那,她突然心悸的感覺,想起后來每一次和他相處時,她都有點控制不住情緒的反應。</br> 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女人。</br> 單曦微自知自己和她完全不是同一種風格。</br> 之前從照片上她就看了出來,林若的堂姐是骨子里妖艷的嫵媚美人,所以哪怕她穿著偏正式的小西裝,都壓不住那種媚骨。</br> 而且她的氣場是強勢的,有種殺伐果斷的決然,是有一說一的那種女強人,但那張照片上的她,又有一種小女人的味道。</br> 而她不一樣,她給別人的感覺是清淡且柔軟的,說話和和氣氣,哪怕生氣也從不咄咄逼人。</br> 雖然性格淡然柔和,但骨子里又有屬于自己的那份傲氣,所以原來被哥哥和謝景臣說過“硬骨頭”。</br> 如果他的未婚妻是剛柔并濟的玫瑰,那她只能是外柔內剛的茉莉。</br> 沒有玫瑰的嫵媚嬌艷,也學不會玫瑰的剛柔結合。</br> 茉莉永遠都只是茉莉。</br> 嘴上說了不喜歡,心里還是翻江倒海般的在意。</br> 如果沒有在醫院里碰上林若的堂姐,單曦微都不知道自己還是無法不去介懷那件事。</br> 就像是卡在她喉嚨里的一根刺,怎么都弄不出來,一直哽在那兒,讓她難受著,不能心安。</br> 可她要怎么開口問呢?</br> 問他你是不是把我當傻瓜耍,明明有未婚妻為什么還要撩撥我,看我喜歡你向你告白,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br> 這些話說出來,自己就真的好像連最后僅有的一絲尊嚴都不剩了。</br> 如果他給的回答,比上一次的解釋還要讓她失望,她該怎么承受?</br> 僅僅因為在醫院里偶遇了他曾經的那個未婚妻,單曦微接連好幾天都心神不寧,神思混亂。</br> 好不容易剛剛把這件糟心事兒壓下去,暫且不想去想了,卻到了母親的生日。</br> 她不可避免地碰上了謝景臣。</br> 辛素嫻的生日在十月底,10月28號,正好是個周六。</br> 應了辛素嫻的意愿,單羲衍沒有特意給她大辦,只是說一家人好好吃個飯。</br> 辛素嫻生日的前一晚笑著對單曦微說:“微微不是有舍友嘛,可以叫過來一起吃飯,平常在宿舍人家肯定也有照顧到你?!?lt;/br> 單曦微淺笑了下,答應下來:“好,我明天讓她們過來。”</br> 辛素嫻又扭頭,對兒子說道:“阿衍,別忘了叫上小臣啊,我有段時間沒見他啦,還怪想的?!?lt;/br> 單羲衍回:“想他干嘛,媽你沒事多想想我,我才是你兒子?!?lt;/br> 辛素嫻哭笑不得。</br> 這么大個人了,還幼稚的跟個孩子一樣,什么都爭風吃醋。</br> 單曦微在聽到辛素嫻要讓謝景臣來的那一刻輕微地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表情,沒讓母親察覺道端倪。</br> .</br> 隔天晚上。</br> 單曦微帶著自己的兩個舍友,還有一個閨蜜回了家。</br> 四個女孩子說說笑笑地到家里時,單羲衍和謝景臣已經在了,兩個大男人正在廚房圍著辛素嫻轉,想讓她出去等著,今晚的飯菜他們來弄。</br> 辛素嫻哪里信得過他倆,好笑的讓他倆快點從廚房出去,不要妨礙她炒菜。</br> 結果兩個男人一前一后地剛踏出廚房,就迎面撞見了剛剛進家門的四個女孩子。</br> 剎那間,六個人神態各異。</br> 何珊珊和鐘曉是驚訝,因為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隔壁學校的男神教授謝景臣。</br> 蘇鶯的情緒更復雜一點,她其實有點害怕過來的,但是微微邀請了,姍姍和小小也都過來,她執意推辭,反倒顯得心虛,于是就給阿姨買了禮物,一起過來了。</br> 從剛才在路上她就在忐忑,她并沒有告訴單羲衍她會來他家里,一邊怕他生氣,一邊又覺得滿足,盡管不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來參加的這場生日宴。</br> 單羲衍其實沒多少驚訝的,他太懂她這個妹妹了,叫了舍友又怎么會唯獨落下關系最好的閨蜜。</br> 他有想到蘇鶯會過來,所以倒也沒什么意外的。</br> 至于單曦微和謝景臣,應該是六個人中反映最平靜的兩個人了。</br> 表面都沒顯露什么,神色如常。</br> 何珊珊率先呆呆地八卦問道:“微微哥哥,謝教授,你們倆……”</br> 單羲衍短促地哼笑了聲,說:“別管他,就是個來蹭飯的。”</br> 謝景臣輕挑眉,緊接著道:“糾正一下,是辛姨請我來的。”</br> 單羲衍斜眼睨他:“我家稀罕你?”</br> 謝景臣非常大言不慚:“至少辛姨稀罕?!?lt;/br> 何珊珊和鐘曉杵在那兒看著兩個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斗嘴,幼稚的像兩個小孩子,滿臉都是新奇。</br> 蘇鶯也萬萬沒想到,她的老師,居然是她男朋友的……好兄弟……</br> 早就習以為常的單曦微剛要進客廳,辛素嫻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結果就看到外面的六個人面面相覷,她笑吟吟道:“別站著呀,快進來坐?!?lt;/br> 跟著單曦微來家里的三個姑娘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喊辛素嫻。</br> “阿姨生日快樂!”</br> 辛素嫻笑語盈盈道:“謝謝,你們快坐著休息,再等會兒咱們就吃飯?!?lt;/br> 單曦微把包放下,轉身對何珊珊、鐘曉還有蘇鶯說:“桌上有零食,隨便吃?!?lt;/br> 她很懂事地給三個朋友倒了水,往她們懷里塞零食讓她們吃,安頓好一切,就去了廚房。</br> 辛素嫻見單曦微進來了,嗔怪道:“你不在外面陪陪那幾個小丫頭,來這里湊什么熱鬧呢?”</br> 單曦微莞爾淺笑,在母親面前說話時終于帶了一點小女孩兒撒嬌的意味:“我幫你還快一點嘛?!?lt;/br> 辛素嫻輕嘆,倒也沒執意趕單曦微出去。</br> 外面的幾個人已經聊了起來,鐘曉不太愛說話,但是何珊珊是個自來熟,三兩句就和單羲衍搭起了話。</br> 單羲衍作為老大哥,自然也不能晾著人家,得盡好主人該做的事,再加上他和微微的這兩個舍友也不是第一次見面相處了,所以就跟何珊珊聊了起來。</br> 倒是平日里活潑又嘰嘰喳喳的蘇鶯,今晚顯得過分安靜。</br> 單羲衍頻頻看她,她也只是安靜地坐在沙發里,用低頭玩手機來掩飾不自然。</br> 話題扯到謝景臣和單羲衍是認識多年的好哥們上,何珊珊佯裝抱怨說:“微微都沒告訴我們她一早就認識謝教授!太不厚道了!”</br> 謝景臣只是勾唇笑了笑,單羲衍隨口附和:“是不太地道?!?lt;/br> 隨即又開始為自己的這個妹妹說話:“不過你們應該也了解微微,她這丫頭有什么事都不愛說,喜歡自己藏著,有什么話也不說出口,所以你們多擔待,不要跟她計較?!?lt;/br> “不會啦!”何珊珊笑道:“我就開個玩笑,微微人很好的,其實是她總照顧我們,平常她起得早,我們懶得不起床,她就會給我們帶早餐,每次快考試了我們都要靠她救命,沒她的筆記和重點勾畫,我不知道掛科多少次了?!?lt;/br> 幾個人在外面聊了會兒,就聽到辛素嫻喊他們:“孩子們過來吃飯,邊吃邊聊。”</br> 單曦微從廚房出來,手里端了兩盤菜。</br> 她把菜放在桌上,過來的幾個人就已經尋好了位子。</br> 圓形的餐桌上,辛素嫻在主位,兩邊分別是單羲衍和單曦微,單羲衍的身側是謝景臣,單曦微的旁邊是蘇鶯,剩下的兩個座位就是何珊珊和鐘曉了。</br> 七個人吃了很愉快的一頓晚餐。</br> 隨后就到了吃生日蛋糕吹蠟燭的環節。</br> 單曦微幫忙把單羲衍買來的大生日蛋糕拆開,點好蠟燭。</br> 蘇鶯跑到控制燈的開關的按鈕那兒,關掉了客廳的燈,何珊珊也把廚房的燈關掉。</br> 偌大的空間里,只有大生日蛋糕上的蠟燭搖曳生姿。</br> 單曦微揚著淺笑和大家一起給母親唱生日歌,謝景臣就在旁邊望著她,燭光下她的笑容顯得格外燦爛,兩顆小梨渦尤為明顯。</br> 他恍然發覺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笑的這么開心了。</br> 辛素嫻在一群年輕人的起哄中閉上眼許了個愿望,而后一口氣吹滅了蠟燭。</br> 就在這時,屋內一片漆黑。</br> 蘇鶯揚著語調笑說:“我去開燈!”</br> 結果一轉身,撞進了站在她身側的男人懷里。</br> 她的身體僵住,眼眸霎時睜大。</br> 因為……他居然,偷偷抱了她一下。</br> 而另一邊,將手垂落下去的單曦微的手掌不小心碰到了旁邊人的手。</br> 下一瞬,她的手就被包裹進了一只大手掌中。</br> 旁邊的朋友和家人還都在有說有笑,聲音有點雜。</br> 黑暗中她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也愈發敏感地察覺到了有人在她的手被握住的同時湊近了她的耳側。</br> 旋即,一道刻意壓低聲線的話語響在她的耳畔處。</br> 謝景臣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繾綣低喃道:“是你自己跑過來的,不怪我抓到你。”</br> “在燈亮之前,我不會松手,微微?!?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