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坐在豪華的包廂里。</br> 單曦微坐在辛素嫻旁邊,正巧和謝景臣正對著。</br> 男人就隔著一張飯桌，時不時地瞅她一眼看她一下。</br> 她垂著頭，嘴巴輕抿,始終不肯抬眸看他。</br> 剛才在外面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他把她堵在樓梯間里做的事。</br> 之前他說絕對不會給她帶來困擾，可他追求她,本身就已經(jīng)給她造成了好大的困擾。</br> 更不要說，他還越了界線。</br> “微微？”辛素嫻笑著碰了碰正出伸的單曦微,她這才猛然回了神。</br> 單曦微扭臉看向母親，辛素嫻失笑：“想什么呢這么出伸？你陶奶奶問你話呢。”</br> “啊？”單曦微茫然又無措地看向陶麗琴。</br> 陶麗琴笑吟吟地問道：“丫頭還在上學(xué)吧？”</br> 單曦微淺笑著回：“嗯,上大四。”</br> “那快啦，”陶麗琴笑瞇瞇地說：“畢了業(yè)就是大人啦,可以考慮終身大事了。”</br> 單曦微一下子紅了臉,她的眼睫胡亂地顫,有點不好意思地輕聲說：“我還沒打算這么早……談婚論嫁……”</br> 謝景臣眼睜睜地看著她十分艱難地把“談婚論嫁”這四個字說出口，不禁莞爾。</br> 單羲衍在旁邊看著謝景臣這家伙像個癡漢似的總是盯著他妹妹看，心里十分不爽。</br> 他離謝景臣近,長腿一伸,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謝景臣一腳。</br> 在謝景臣終于把目光轉(zhuǎn)過來時，單羲衍警告似的瞪了謝景臣一眼。</br> 謝景臣悠哉悠哉地挑了挑眉,根本不把單羲衍的警告放在眼里,勾著唇又慢條斯理地扭回頭,繼續(xù)望著單曦微,嘴角始終噙著笑。</br> 在那個家里時涌出來的那股火氣，這會兒全都消失不見了。</br> 好像只要看見她,他就會心情愉悅。</br> 莫名的。</br> 也不需要理由。</br> 辛素嫻杯子里的水快要空了,單曦微見狀就貼心地給母親再倒上。</br> 陶麗琴欣慰地說：“好貼心的小丫頭,我一直想要個這么乖巧的孫女呢，可惜命里沒有，就只能盼著孫子早點娶個好姑娘回家。”</br> 單曦微的心莫名一晃。</br> 辛素嫻溫柔地笑著說：“小臣這么優(yōu)秀的孩子，以后結(jié)婚娶的老婆也肯定很出色。”</br> “我上次問他，說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br> 單曦微的心持續(xù)搖晃，就好像是被人放在了一個光滑且狹窄的平臺上，而這個平臺卻止不住地晃動，心臟也就跟著來回?fù)u擺，仿佛下一秒就會摔下去。</br> “哎，”辛素嫻說到這里，視線落在了謝景臣身上，問道：“這幾天小臣和那姑娘怎么樣啊？有進(jìn)展嗎？”</br> 謝景臣裝模作樣地輕嘆了聲，“怎么說呢，有，也沒有吧。”</br> 單曦微：“……”</br> “怎么是有也沒有呢？”陶麗琴不解地說：“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br> “其實，是這樣的……”謝景臣故意頓下來，觀察了一下單曦微。</br> 她正耷拉著頭，紅暈已經(jīng)不僅限于她的臉蛋兒了，現(xiàn)在耳根和脖頸都漫上了薄薄的緋色。</br> 她咬著唇，擱在桌上的雙手手指已經(jīng)絞在了一起。</br> 謝景臣低了點頭，薄唇翹了翹。</br> 都嚇成什么樣子了。</br> 就這么害怕他說出來？</br>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她身上，男人緩緩開口，唇邊掛著笑意，對辛素嫻和陶麗琴說：“我去接近她了，然后她生氣了，現(xiàn)在不搭理我。”</br> 因為他上一句話而不由自主都把呼吸放輕了的單曦微聽到他這樣說，這才稍微放松了些。</br> 她暗自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來，剛要卸下戒備，就聽到謝景臣忽然話語含笑地低聲溫柔道：“微微，不然你幫我想個招兒？你是女孩子，應(yīng)該更懂女孩子要怎么哄怎么追才有效。”</br> 單曦微：“……”</br> 她咬了咬嘴唇，頂著一張快要滴出血來的臉面無表情地輕聲拒絕：“我不懂。”</br> 菜還沒端上來。</br> 單羲衍直接站起身，拍了拍謝景臣的肩膀，話語散漫：“走，去抽根煙。”</br> 謝景臣就和單羲衍一起出了包廂。</br> 在包廂門被關(guān)上的那一刻，單曦微緊繃的身體才一點一寸地順著肌肉和骨骼放松下來。</br> 兩個男人到了吸煙區(qū)，單羲衍拿出煙來，遞給謝景臣一根，自己叼在嘴里一根。</br> 而后用打火機(jī)點燃。</br> 謝景臣深深地吸了口，又緩緩?fù)鲁鲆粓F(tuán)煙霧來。</br> “叫我出來干嘛？”謝景臣靠著墻，姿態(tài)懶散隨性：“你怎么這么會攪我好事？”</br> 單羲衍冷哼，“再會攪也沒你會攪。”</br> 謝景臣想起上一次他約他，結(jié)果破壞了人家溫柔鄉(xiāng)的事來，笑出聲，問：“你到底要干嘛？”</br> “問話！”單羲衍沒好氣道。</br> “有什么好問的。”謝景臣偏了偏頭，慢悠悠地抽著煙，一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模樣。</br> 單羲衍瞇起眼來斜睨他，“你特么都那樣調(diào)戲我妹了，我沒罵你打你就已經(jīng)不錯了，還不能問問了？”</br> “你會不會說話？”謝景臣剜了單羲衍一眼，“什么叫調(diào)戲？我是在很認(rèn)真地問她。”</br> “行，那我也很認(rèn)真地問問你，”單羲衍吐出一口煙霧，話語正經(jīng)起來：“你說的去接近微微，是什么意思？”</br> 謝景臣勾唇，“字面意思。”</br> “放屁！”單羲衍低罵。</br> “愛信不信，再說了——”</br> “你追人難道不需要不接近對方？”謝景臣一針見血地說：“你不接近人家，怎么把人家拐你床上去的？”</br> 單羲衍面色微僵，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就又恢復(fù)了正常的表情，沒什么情緒地低聲罵：“滾，我跟你不一樣。”</br> “再不一樣，只要想在一起，不都要先接近嗎？”</br> “我警告你謝景臣，別欺負(fù)微微，”單羲衍狠狠吸了一口煙，停頓了片刻才繼續(xù)說：“要是被我知道了你對她做了什么，或者你欺負(fù)了她讓她傷心了難受了，咱倆也別做什么狗屁的朋友了，看我打不死你！”</br> 謝景臣短促地哼笑了聲，而后有點悵然地低嘆：“單羲衍，你喜歡一個女孩子，會舍得讓她不開心嗎？”</br> 單羲衍：“……”</br> “所以你在這兒跟我扯什么蠢話呢？”</br> “我對微微的愛護(hù)，不比你少一分一毫。”他舒著氣，抬手拍了下單羲衍的肩膀，話語認(rèn)真：“不信你就瞧好了。”</br> 謝景臣說完就掐滅了煙，將煙頭扔掉，率先抬腳往包廂走，頭也不回道：“哥，你還不走？”</br> 單羲衍在后面嗆他：“誰是你哥，別亂叫！”</br> “原來上學(xué)那會兒別人喊我衍哥的時候，也沒聽你跟著叫過一聲，現(xiàn)在倒是叫的起勁兒。”</br> 謝景臣笑了笑，“今時不同往日，你以后可是我大舅子。”</br> 單羲衍專往謝景臣心口上扎：“等你把微微追到手再認(rèn)親也不晚。”</br> 謝景臣輕嘁。</br> 早晚的事兒。</br> 雖然每個人各懷心思，但這頓晚飯吃的還是很不錯的。</br> 結(jié)束時幾個人剛起身，單羲衍就接到了一通電話，謝景臣聽到他說：“等會兒行么？我先把我媽和我妹送回去。”</br> 掛了電話后單羲衍剛要說走吧，辛素嫻就很善解人意地說：“阿衍，你要有事就去忙，我和微微打個車就回去了。”</br> 單羲衍失笑，“沒事，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兒……”</br> 他的話音還未落，謝景臣都沒來得及開口，單曦微就嗓音輕柔地對單羲衍說：“哥，你去忙吧，我們又不是不認(rèn)路。”</br> 說著她還輕輕推了單羲衍一下，“快去吧。”</br> “我會把辛姨和微微送回去的，放心吧。”謝景臣也對單羲衍說道。</br> 單羲衍這下不走都不行了。</br> 他嘆了口氣，很是無奈道：“行吧。”</br> 其實真的不是什么工作上要緊的事兒，是蘇鶯打來的電話。</br> 單羲衍走后辛素嫻說不麻煩謝景臣了，然而拗不過陶麗琴的熱情還有謝景臣的勸說，最后還是上了謝景臣的車。</br> 謝景臣先把陶麗琴送回了那個家。</br> 到家門口后他把車停下，對坐在后座的辛素嫻和單曦微說：“辛姨，微微，你們等等，我很快就回來。”</br> 單曦微沒說話，辛素嫻笑語盈盈地應(yīng)了聲。</br> 謝景臣陪著陶麗琴進(jìn)了大院，在到屋門口時停下來，沒再往前走。</br> 陶麗琴嘆了口氣，沒說別的，只是笑了笑，問他：“車?yán)锏哪莻€姑娘，就是當(dāng)年那個孩子吧？”</br> 謝景臣“嗯”了聲，“是她。”</br> 陶麗琴站在臺階上，還是比謝景臣矮一截，她伸出手來，摸了摸謝景臣的腦袋，就像他小時候受了委屈她安慰他一樣。</br> “苦了我孫子了。”</br> 而后又說：“奶奶等你帶她回家來見奶奶，到時候肯定就是我的準(zhǔn)孫媳婦了。”</br> 謝景臣勾了勾唇，“進(jìn)屋吧，早點休息，記得吃降壓藥。”</br> 陶麗琴笑呵呵地說：“好好好，你路上開車慢點啊。”</br> “嗯。”</br> 等陶麗琴進(jìn)了屋，謝景臣正巧看到家里的管家出來，便叫住了人。</br> “告訴家里做飯的傭人，給老人家做飯清淡些，多做點有利于降壓的營養(yǎng)粥和素菜。”</br> “好的大少爺。”</br> 謝景臣從院里出來，上車帶辛素嫻和單曦微回她們家。</br> 在路上辛素嫻問謝景臣是不是也和單羲衍一樣這么忙，謝景臣笑說：“都一樣的辛姨。”</br> “我剛接手公司那會兒，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幾天幾夜不合眼都是有可能的。”</br> 這話不假，那會兒公司內(nèi)憂外患，他不僅僅要單純地處理工作上的事，還要解決一個個麻煩精。</br> 每天煩不勝煩，卻根本沒得選擇。</br> “羲衍的公司這幾年才發(fā)展起來，這會兒是正忙的時候，畢竟在上升期。”</br> 辛素嫻聽聞，輕輕嘆氣，“忙點沒事，不回家也沒事，別累壞了身子就好。”</br> 謝景臣面不改色地撒謊安慰說：“辛姨您別擔(dān)心，不會那么嚴(yán)重的，頂多就是忙，沒多少時間顧及工作外的其他而已。”</br> 整整一路，單曦微都沒有說話。</br> 謝景臣把車停在他們家樓下，辛素嫻和單曦微都下了車。</br> 辛素嫻驚訝地問單曦微：“你不是說要回學(xué)校啊？”</br> “不回了，”單曦微挽住她的手臂，淺笑說：“回去也沒什么事兒，明早再回。”</br> 謝景臣哪能不知道單曦微為什么突然不回學(xué)校了。</br> 可他沒轍，除了暗自嘆氣，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br> 辛素嫻讓謝景臣上樓坐會兒，謝景臣婉拒，而后眼睜睜地盯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才坐回車?yán)铩?lt;/br> 一個多小時后。</br> 謝景臣不知道自己抽完了第幾根煙，剛想發(fā)動車子離開，忽然看到從樓里走出來一抹倩影。</br> 單曦微換了一身衣服，長裙加開衫的搭配，腳上踩著一雙白板鞋。</br> 謝景臣有點意外，在他的思維還沒跟上之前，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br> 男人打開了車門，下車，邁著急切的大步朝她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