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真的是不放心,總悶在屋子里,會胡思亂想,夜里還會做一些可怕的夢,醒來后,什么都記不清,但感到內衫濕淋淋地沾在身上。
本來,她到是挺心安的。可是,賀文軒的一席話讓她毛骨悚然。這世上并沒有密不透縫的墻。
不行,她一定要去二姐的小院看看,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
“小姐,這毛皮一點雜質都沒有,做個圍脖很不錯的。”西京城有名的成衣店珠繡坊的裁縫師傅早膳過后,就來了王府,帶了許多西域的天鵝絨、江南的絹紡,還有毛皮,說要給藍小姐準備冬裝。
藍夢姍心神不定地由師傅們量了尺寸,隨意指了幾匹,應付一下了事,哪想到這師傅特別熱情,扯著她說個不停,恨不得她全把這些布料和毛皮全買下來。
她無法再忍受下去,拉了臉,轉過身不再理睬她。
冷炎走了進來,裁縫師傅畢恭畢敬施了個禮,陪著笑臉說道:“王爺,小姐這還沒進門,就替你節省呢,只肯做幾件衣衫。西京城冬天是不冷,但圍脖、袖籠總是要的。”
冷炎擺擺手,“那師傅就看著辦,各做一件好了。”
“謝王爺,謝王爺。小的一定給小姐設計出最時新式樣,保證西京城沒第二人有。”
冷炎點點頭,讓總管領著師傅下去先預付銀兩。
“冷大哥,其實我覺得街上有幾件成衣店也不錯,買現成的不好嗎,何必定做呢?”藍夢姍被冷炎拉過來,眉宇間鎖著憂郁。
“那些成衣太普通,和你的身份不相配。夢姍,你未來的夫君是位王爺,你可以小小的委屈下嗎?”太陽快三竿高了,冷炎今天還沒上朝。這幾天,他一直都呆在王府中,寢樓的裝修到了最忙碌的時候,有許多事都需要他親自過問。有時,他也會咨詢下藍夢姍的意見。
這時,藍夢姍就睜大一雙眼,茫然地看著他,仿佛他問的問題很怪似的。
“我知道,碰到家族聚會和一些正式場合,需要穿正裝,但有時還是要穿些家常的衣衫,那樣舒服,象我常寫字、畫畫,不小心會把墨汁和顏料沾到身上的。”
“那再添幾件家常衫?”冷炎寵溺地一笑。
“嗯,冷大哥,我自己上街選,行嗎?”藍夢姍晃著冷炎的手臂,問道。
“好。”冷炎微閉下眼,“去總管那里拿銀子,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謝謝冷大哥。”藍夢姍一得到特郝令,歡喜地就往外面跑去。
項榮從花廳走了過來,“王爺,需要我跟去嗎?”
冷炎搖頭,“不要了,今天龍江鎮那邊的眼線回京,你到城門接去,別耽誤了。”
“是!”項榮從眼底偷瞥了下冷炎,欲言又止。
冷炎彈去衣衫上一絲小小的塵埃,“想問什么,說吧!”
項榮吞吞口水,怯弱地抿了抿唇,低下頭,“王爺,這其實是個計策,你。。。。。。為什么還要對她那么好呢?”
“誰說是個計策?”冷炎斜了她一眼,“夢姍只是碰巧姓藍而已,其他什么事都和她無關。我這一輩子要娶的女人只會是她,你以后口頭上對她尊重點。”
項榮欠了下身,什么也沒說,出去時,腳步有些錯亂,象是心情起伏很大。
夫子廟的紅墻外,有一排高大挺撥的梧桐樹,葉子差不多落盡,陽光直射著光潔的樹干,反射出一道道眩目的銀光。
藍夢姍讓馬車停在廟外,要跟隨的紅袖去買香,在大雄寶殿等著,她要先去偏殿求個姻緣簽。
紅袖跳跳蹦蹦地走了進去。
藍夢姍隨即轉過身,憑著記憶,她拐進一條巷子,穿過長長的青石板路,她看到了二姐院子里的石榴樹了。
院門半掩著,一股難聞的怪味撲鼻而來。她捂著鼻,輕輕推開門,心差點停擺。
滿目狼籍,到處都是腥紅的血跡。
“二姐,二姐。。。。。。?”她兩腿發軟,怎么也挪不上前,渾身都在發冷,只得扶著院門,顫抖地呼喊著,眼淚一下子洶涌成海。
“姑娘,你認識徐師傅和徐娘子?”隔壁的院子里探出一個婦人,小心地看看四周,緊張兮兮地來到她的身邊。
“他們人哪去了?”藍夢姍嘴不敢張太大,怕會哭出聲來。
婦人拉著她來到自家院子里,“大前天的傍黑時分,就是下雨那天吧,突然來了許多黑衣人,把這個小院圍得實實的,我和相公不敢出聲,只聽到‘朝庭’還有‘你只有死路一條’這樣的話,接著就是刀劍的聲音,老天爺呀,聽著真讓人害怕,風把那個血腥味吹來,難聞死了。后來,就什么都聽不到了。早晨天一放亮,我和相公趴在院墻上一看,就現在這個樣子,徐師傅和徐娘子都不見了,黑衣人也不見了,不怪,我猜想他們估計是。。。。。。死了,那黑衣人瞧著象烏鴉,比他們多了去了。我們和徐娘子認識好些日子了,沒覺著他們象惡人,不知怎么惹上那些人的,造孽呀!姑娘,你是他們家親人嗎?”
藍夢姍不知怎么回的夫子廟,她環抱著雙臂,直感到從里到外的寒意。
下雨那天,傍黑時分,不正是賀文軒問過她一番話之后時嗎?
她真傻,為什么要信賀文軒的話呢?冷大哥早說過他的聰明全用上為朝庭設立新型的刑罰上,他那種人怎么會放得過姐夫呢?
可憐的二姐,還有那個沒來得及生出來的小娃娃,以后會喊她小姨的娃娃都沒了嗎?
姐夫,滿臉的大胡子,她都不知他什么樣,只見了兩面,看他眼神很犀利,不象想像中山賊那般猥瑣。如果剃去胡子,爹娘一定會喜歡的。
喜歡又什么用,再也見不到了。
“小姐,你在抖?”紅袖愕然地扶住象是被風都能吹倒的藍夢姍。
“去書閣。”她用了全部的心力,只說出了三個字。
紅袖瞧她那樣,不敢多問。扔了香,讓車夫備車。
一路上,藍夢姍一直緊緊地抱著自己,兩眼緊閉。
“藍小姐,快請進。”賀東開的門,一見是藍夢姍,歡喜得把兩扇門全拉開,以便馬車好進。
“不了,請你家公子出來下,我就在門外等著。”
他說他的書閣高雅圣潔,不容俗下踏足,可惜她這個俗人還怕這里臟了他的腳呢!
賀東納悶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而去。
很快,賀文軒就走了出來,俊容上有掩飾不住的驚喜。
“為什么不進來?我這里有地道的蘭雪茶,還有上好的山泉水,我讓賀西在煮了。”
藍夢姍沒有回應他,扭過身,沿著白墻緩緩地走。賀文軒跟在后面。
兩人走得遠了,把馬車落在后面,再無別人的視線時,藍夢姍緩緩地轉過身,眼中驀地射出憤怒的寒光,上前兩步,“你這個騙子!”
“啪!”一個巴掌落在賀文軒的臉上。
“你!”震驚不足以形容賀文軒的感受,“你瘋了。”
他握緊拳頭,控制自已的脾氣。
“你答應我會放過他們的,為什么要出爾反爾?你這個道貌岸然的禽獸,我姐姐還懷有身孕,你怎么下得了手的?”藍夢姍失控地向他哭吼著。
“你二姐?”賀文軒蹙起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你還裝,還裝。。。。。。賀文軒,在這之前,雖然我不喜歡你自大的樣子,但總想留住一些美好的回憶。可現在全沒了,全沒了。”藍夢姍無措地搖著頭,悲痛地看著他,“你假惺惺地說關心我,其實是試探我的話。我是個傻瓜,以為你是個好人。。。。。。。十年前。。。。。。。那都是假象,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是的,我祖母是先皇的皇妃,我祖父是官窯的工匠,我姐夫是個山賊,你要滿門抄斬嗎?”
她太難受了,語無倫次地說個不停。
賀文軒已顧不得一個耳光的奇恥大辱,他知道眼前的小丫頭象受了什么刺激,他抓住她的兩肩,“你鎮定一下,細細地從頭說起,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么?”
藍夢姍狠狠地拭去眼淚,冷漠地推開他,“不要碰我,現在告訴我,我二姐和姐夫的尸體在哪,把他們還給我,我要帶他們回龍江鎮。”
“藍小姐,我再說一遍。我根本不認識你的二姐和姐夫。”賀文軒也急了,沖著她狂吼。
“不認識?那我提醒你,他們就住在夫子廟附近的一家簡陋的小院里,我姐夫大胡子,身材高大。下雨那天,傍黑時分,你從王府離開后,一隊官兵圍住了小院,殺了他們。那里到處都是血,都是血。。。。。。。”
夫子廟?賀文軒腦中一振,好熟悉的地方,他和藍夢姍再次見面不就在夫子廟嗎?不。。。。。。不是那個,他好象還聽誰說起過。
“徐慕風叛逃后,在夫子廟附近就沒了蹤跡,估計沒出西京城。”
“你說你姐夫一臉的大胡子?”他直直地看著藍夢姍,心頭浮出一個熟稔的身影。
會是慕風嗎?
藍夢姍哭得太兇,氣象喘不下來,“看來你殺人太多,都記不得罪犯的樣子了。”
賀文軒不舍地嘆了口氣,想出手抱她,但不敢。“藍小姐,我覺著你現在回冷王府不太安全,你暫時住到我書閣,可好?你說的這事,我會好好去查的,但要給我時間。”他不能再做一個逍遙的、隱居書生了,他必須要問事,問大事,為了夢姍。
“到現在,你還在裝善人,你以為我被你而感動呢?你這個惡魔、劊子手,要殺要剮,盡管來吧,反正你什么都知道的,我不會躲,但現在把我二姐、姐夫還有二姐肚子里的小娃娃還給我!”她狠狠地扯住他的衣袖,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藍小姐,”賀文軒白著臉凝視她,“不要再哭了,你的嗓子已經沙啞到不行,我會盡力找到他們,把他們還。。。。。。。給你的。”他從懷中掏出絲帕,硬塞到她手中。
她憤怒地扔出很遠。“兩具尸體你留著有何用?我現在就要,就要,要帶他們回家。”
賀文軒抿緊唇,為她感到心戚戚的。“給我時間,好嗎?”他再次重申。
藍夢姍漠然地瞥了他一眼,踉踉蹌蹌地往后退去,腳下突然一絆,她仰后倒去,他沖上前去欲扶她,她拂開他的手,努力地爬起來,一條羅裙沾滿了塵埃,她撣也沒撣,直沖沖地往馬車走去,只支撐到上了馬車,說了句:“回王府。”她就暈了過去。
賀文軒目送著馬車,眉結深斂,俊容沉重如山。
他真的。。。。。。真的開始出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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