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夢姍連著睡了一天一夜,黃昏時分,才撐著起了床。夕陽遠山,龍江鎮里起了一層淡淡的夜霧,朦朦朧朧的,看什么都不太清晰。冷炎不在行倌中,侍候她的丫環可能去廚房幫忙了。
她披了夾衣,信步走到行倌的后院。前院對著大街,她嫌吵,剛坐下不久,就聽到一前一后的腳步聲往這邊走來。
“炎兒。。。。。。你都二十有六了。。。。。。。難道不。。。。。。不想。。。。。。”
“太子殿下,請直呼臣的名字。我說過千遍萬遍了,不是我不想成親,而是至今,我見過女子無數,但沒有一個是我要的。”
“那你也不能看上個男人呀!對了,那個。。。。。。粉面小公子呢,讓小王去看看。”
“她在養病,暫時不能起床。”
這聲音清冷有加,顯得非常冷漠。
藍夢姍往廊欄后縮了下,讓一棵老樹遮掩住她的身形。
太子?她記起來,那個矮得象冬瓜、笑起來很邪惡的男人。
“文軒雖說脾氣古怪,但今天也接受了紫璇,同意與她訂下婚約了,就是你,真讓為舅操心。你今晚隨小王一同出去逛逛,這龍江鎮地靈水美,一個個女子養得水靈靈的,你只要嘗一次女人的滋味,保準你立刻就變想法。這男人抱男人,想想都惡心,哪有女人豐潤綿軟,來得消魂。”太子不放棄地繼續游說。
“誰說我喜歡男人了?”冷炎淡漠的語氣里隱含著不耐。
“紫璇說的呀,她說。。。。。。好了,當我沒說這件事,你別拉臉呀!”太子無奈地一攤手,“小王故意多留一天,就是想和你們兩個好好的玩玩,誰知你們一個個臉拉得象誰欠了你多少債似的。罷了,罷了,小王識趣,這就走,這里有本書,你捎給那位粉面公子,小王允諾送他的。”
“什么書?”
“《如意君傳》!”
藍夢姍差點從欄上滾下來,這太子還真言而有信,嗓門這么大,也不怕下人們聽到。
過了一會,談話聲遠了。她輕吁一口氣,一抬頭,冷炎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的面前。
“剛好了一點,怎么又出來吹風?”一件披風輕輕地披在她身上。
“屋子里悶,我出來呼吸下新鮮空氣。”白頭漸淡,夜霧漸濃,離得這么近,她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容。
“我送你回房吧!”他不敢再冒讓她受寒的危險。
“你沒去送太子嗎?”她聽話地起身。
“他去文軒那里接紫璇了,明天一早要回京,今晚龍江鎮的商會要為他送行。”他讓她先行,但始終離他不到一步。
“你不去?”她猛地回轉身,唇瓣好似擦著了什么。。。。。。他的唇嗎?她一時羞窘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下去。
“我不放心你的身子,推掉了,也是不想理那些只會說奉承話的人。”他克制地握緊拳,俊容微微緊繃。
“賀公子會去嗎?”她別過臉,撫摸著唇,耷拉著頭。
“紫璇會纏到他答應下為止的。”
對,對,太子剛剛說賀文軒答應把婚約訂下了。
兩人來到廂房前,她正在進房,忽然又轉過了身,“冷王爺,多謝你這兩天的照顧,我。。。。。。該回去了。”
“回哪?文軒那里?我已經打發賀西回去了,有人為他端茶磨墨。”
“不是這個,而是我應下他三個月的期限,總要做完吧。”
“你一個小姑娘,和三個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即使裝扮得再好,也是很容易讓人識破的,你看我不就發覺了嗎?文軒性子特傲,如果發現人欺騙了他,不知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都好不容易找了理由讓你住到行倌里了,就為了避免那個后果,我。。。。。。不想你受委屈。”他走近一步,在她耳邊啞聲道。
她沉默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王爺,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關心,對嗎?”她揚起眉,迎上他有些詫異的目光。
他凝視著她,“那天,在碼頭,我知道你醒著,關于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文軒了,你應該也聽到了。”
“沒有理由的。”她困惑地搖搖頭。
“我冷炎,活了二十六年來,心里面沒有住過任何人,只有你愿意,這心門隨時為你打開。”
“這不象你講的話?”她輕聲嘟噥著,終是小,堅持了一會,控制不住的紅暈在小臉上蕩了開來。
“以前我沒機會說,因為還不曾遇到你。”他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笑意。
她躲閃著他的目光,小手無助地玩著腰間的絲絳,“這。。。。。。太突然了,我。。。。。。沒有想到。。。。。。。”
現在不是七月,桃花難道換了個季節開嗎?她們三姐妹都在這時撞桃花了,好巧,好巧。
“我也沒有想到,但發生了,我就不想抗拒。蕭云,你那么慧黠,一定懂我的心思,你也不必煩惱,試著接受我就好。如果覺著為難,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才十六呢,王爺!”她低下眼。
“嗯,我長你十歲。”他徐徐抬眸,徐徐笑著,“這是阻礙嗎?”
“那到不是,只是。。。。。。我也不知說什么好。。。。。。。”
“我們先處著,又不是現在成親。這兩天盡吃些素凈的粥,想不想去外面吃點別的?”冷炎巧妙地轉了話題。
如果她進屋,他一定要跟進來,然后兩人同進晚膳,還要閑聊。天,這個時候兩人同處一室,會羞死人的。
“嗯!”
他替她系好斗蓬,“你是龍江鎮人,今晚你來挑飯館,上次那家真不乍樣。”
“河畔有幾家不錯的,很干凈,這個時候能吃到上游過來的桂魚。”
“那走吧!”
兩人安步當車,正要出行倌,“王爺,”一位侍衛騎著馬急匆匆地過來,跳下,抱拳施禮,大門上懸掛著的門燈,映出他一身的風塵仆仆,“查到瓷器的下落了,就。。。。。。”
“你沒看到我要陪蕭公子出門嗎,有事等我回來再說。”冷炎威嚴地喝住侍衛接下來的話語,“你看你這一身的泥,快去洗洗。”
“王爺,你去忙正事,我不要緊的。”藍夢姍忙說道。
“瓷器集會上的糾紛,不是什么大事,我們走。”他深深看她一眼。
她深吸口氣,不再多話。
河畔的飯館離行倌不遠,兩人走進廳堂,小二迎面走來,“二樓有位子嗎?”
“有有,二位樓上請。”
冷炎體貼地側過身,等她上了幾級臺階,才跟上去。二樓空的位子還多的是,兩個撿了個靠窗的坐下,小二送上菜單,只聽到鄰桌的一位客人一直在長吁短嘆,藍夢姍詫異地看過去。
“唉,江家班的戲真不是蓋的,我長這么大,頭一回,一出戲,連著看了三場,回味無窮呀,可惜就是演的時間太短了。”
“可不是,那出《柳毅傳書》,許多人看的是聲淚俱下啊!”旁邊有人附和。
藍夢姍一驚,江子樵走了,那大姐的婚事呢?
“王爺,江家班走了嗎?”她扭頭問冷炎。
“不要叫我王爺,太生分了,叫一聲冷大哥,不算過分吧!”冷炎已點好了菜,輕聲叮嚀著小二要注意的事項,“對,他們是昨天早晨走的,西京城的戲園子都催好幾回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嗎?江。。。。。。江班主也走了?”
“當然,他是戲班的頭,怎么能不走呢?”
“那。。。。。。那天,他不是接到藍大小姐拋來的繡球,這親事成了沒有?”藍夢姍驚惶不安地問道。
冷炎搖頭,“沒有,也就為這事,他才走得急的。”
“為什么?”
“我聽文軒說,藍家逼婚,而子樵還沒做好成親的準備。子樵最會憐香惜玉,紅顏知已遍天下,在情感上總怕厚此薄彼。他可能聽了文軒的勸,想想這突如其來的親事,有些蹊蹺,他不想把自已的一輩子與一個小鎮女子系在一起。”
“小鎮女子怎么了?他當初若沒有意,為什么要接近于她,給她希望呢?”藍夢姍急得眼都紅了,兩只手直哆嗦,可憐的大姐,那么柔弱,不知能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文軒說那女子樵似乎也并沒有那么深情。蕭云,你。。。。。認識那位藍大小姐?”冷炎訝異地挑著眉。
文軒說,文軒說。。。。。。什么都是那個賀文軒,一定是他在背后說了什么,江子樵看上去就不象太有主見的人,對,對,藍夢姍想起那個游河,江子樵和賀文軒在船尾站了很久,一直在聊什么,肯定聊的是與大姐的婚事。
討厭的自大狂,她真是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王爺,我現在什么也吃不下,我。。。。。。要回去一下。”藍夢姍眼眶紅紅的,咬著唇,急匆匆地往樓下跑去。
“蕭云,出什么事了,我送你。”
“過兩天,我再去找你,我會。。。。。。說給你聽的。”藍夢姍回身說了一句,就沖進了夜霧之中,轉眼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冷炎急得多跨了幾級臺階,差點栽下樓梯,也沒趕上。
他無奈地嘆息一聲,讓小二結賬,也沒胃口吃什么桂魚了。
藍夢姍在夜霧中急步走著,心跳得很厲害,一種不祥的預感象陰影般壓在心頭。果然,剛進藍蔭園,就聽到一陣呼天喊地的哭喊:“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呀。。。。。。”
江子樵不僅不負責任的逃了婚,更讓人氣憤的是,他是為了和表小姐周晶私奔。嬌白口沐橫飛地告訴藍夢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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