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無意的,袖角帶翻了她桌上的一本書。
她的丫鬟紅梅連忙蹲下拾起,卻在旁人沒注意時,悄悄地抓了個東西攥在手里。
嚴(yán)惜文笑了笑,抬頭看向趙映雪,“真是勞煩姐姐費(fèi)心了,真是不知該如何謝姐姐才好。”
趙映雪笑得大方又得體,“妹妹客氣什么,我也不過是借花獻(xiàn)佛而已。”
嚴(yán)惜文一愣,“借花獻(xiàn)佛?”
趙映雪一笑,湊到嚴(yán)惜文身邊,壓低了幾分聲音地輕笑說道,“那字帖,乃是白先生所贈。他說要謝你,卻也沒跟我說謝什么。”
說著,又拿眼睛打量嚴(yán)惜文,故意揶揄,“你跟白先生……嗯?”
嚴(yán)惜文頓時臉頰飛紅,“姐姐快別瞎猜,不過就是,就是……”
趙映雪卻一擺手,“你可別告訴我,我不樂意知曉。不過呀,我卻跟你說一句正經(jīng)的。”
嚴(yán)惜文當(dāng)即正色看她,便聽趙映雪含笑又似是嘲弄地輕聲道,“身份不同,終歸只能殊途。你玩玩也就罷了,莫要當(dāng)真。”
嚴(yán)惜文眼睛一圓,張了張嘴。
卻看趙映雪又朝課堂外的某個方向看去,不掩譏諷地笑道,“瞧瞧,我家那個滿心算計(jì)的妹妹,這多年來費(fèi)盡心思巴結(jié)的人,如今還不就是這么隨手將她丟在一旁,去尋真正身份匹配的人一同玩去了么。”
嚴(yán)惜文隨著趙映雪的目光看去,便見穿花走廊上,李詞與遲靜姝、孫恬,三人邊走邊笑,鬧成一團(tuán)。
低低一笑,看了眼手里的字帖,低聲道,“多謝姐姐告誡,妹妹定當(dāng)謹(jǐn)記于心。”
“你明白就好。那種東西,瞧著好看,也就只能做個玩意兒罷了。莫要損了自身,毀了前途……”
她意味深長地又笑了笑,“不值當(dāng)。”
嚴(yán)惜文含笑,低頭。
……
荷花亭中,清風(fēng)徐徐,荷香水色繞梁而來,很有一股子愜意舒爽之意。
李詞大大咧咧地深吸了一口氣,朝旁邊的遲靜姝笑道,“這兒不錯吧?”
遲靜姝笑,“正經(jīng)是個好地方。”
孫恬也含笑點(diǎn)頭,一邊還轉(zhuǎn)身吩咐后頭的丫鬟,將提著的食盒拎過來,對兩人道,“正好我今日帶了蓮花酥,妹妹們不如一同品嘗?”
李詞頓時湊過去,“哇啊!孫姐姐,素來知曉您是個有閑趣的,課間休息,居然還帶著點(diǎn)心哪!”
孫恬失笑,“嘗嘗?可合妹妹的口么?”
李詞當(dāng)即不客氣地夾了一塊,吃了之后連連點(diǎn)頭,“甜!我正喜歡這種甜的!這是姐姐家的廚子做的?”
孫恬沒答,又示意遲靜姝。
遲靜姝也吃了一塊,同是夸贊,“入口即化,香甜綿軟,當(dāng)真是好手藝。”
說著,看到孫恬的神情,笑問:“這……莫不是姐姐自做的么?”
孫恬拿帕子一掩唇,低低一笑。
李詞瞪大眼,“哇啊!姐姐還有這般手藝?將來哪個男人若是能娶了姐姐,那真是五臟廟都要貼服到姐姐手底下了呀!”
說得孫恬頓時滿臉臊紅,“瞎說什么呢!不許你吃了!”
李詞立馬笑著討好,“好姐姐,我錯了,再不亂說。讓我再吃兩塊,姐姐~”
孫恬忍笑,又拎了茶壺,給兩人倒茶。
茶是花茶,味道清淡,恰能中和那蓮花酥里頭濃甜的味道。
李詞吃得歡喜,又對孫恬道,“姐姐,這蓮花酥是極好的,可這花茶的味道,就差了些。您別介意我多說一句呀,這泡花茶的本事,九妹妹可是頂好的呢!”
遲靜姝當(dāng)即放下茶盞,朝孫恬笑道,“姐姐莫聽她渾說。”
李詞撇嘴。
孫恬卻顯得很大方,甚至略帶幾分期待地看向遲靜姝,“早聽說妹妹善做胭脂,于花木之上,定有高見。這花茶,妹妹若是有何心得,還請務(wù)必賜教呀!”
李詞在旁邊湊趣,“你呀,就別小氣了。孫姐姐是個最大方的人了,都這般說了,你就告訴她唄。”
遲靜姝有些無奈——李詞這從上輩子就口無遮攔的毛病,真是叫人有時真恨不能將她的給縫上!
見孫恬還朝自己看來。
便笑道,“也不是什么心得,只是做得多了,便……”
不想,她才開了口,卻忽而聽到荷花亭后頭,傳來一人略顯尖利的聲音。
荷花亭背后是座假山,幾人在這里輕聲細(xì)語,又有水聲掩蓋,聲音傳不出去。
可假山那邊卻是順著風(fēng),這一下,竟叫幾人清清楚楚地聽到那邊的說話聲。
“白先生,昨日的披風(fēng)您未收下,今日我?guī)Я诵┘依镩e置的山參,給您補(bǔ)補(bǔ)身子。”
是蕭悠。
李詞驚訝地瞪了瞪眼。
旁邊孫恬則是意外地皺眉,瞥了眼旁邊的兩人,示意丫鬟上前將東西收起來。
遲靜姝側(cè)眸,掃了眼假山的方向。
眼底波瀾微變——居然這么巧?
那邊傳來白先生低低的咳嗽聲,“咳咳,郡主殿下,這山參乃是上等的好物,給了在下也是浪費(fèi)了。咳咳……您還是……”
“怎么是浪費(fèi)!”
蕭悠有些急了,卻不似平常那般頤指氣使,反而帶了一股子親昵擔(dān)心的柔態(tài),切切地說道,“只要白先生的身子好了,便是用什么好東西,都不是浪費(fèi)的!”
說著,似乎又怕白先生推辭,“先生,這東西放在我家也是無用,與其那般放著被蟲蛀了,不如送于先生,好歹還能派上個用途。還請先生務(wù)必收下。”
白先生又咳了幾聲,似是抵不住蕭悠的這番真心好意,“這如何受得……”
蕭悠聽出他態(tài)度松緩,當(dāng)即大喜,“先生您別客氣,這東西于我來說,不過是白放著的。先生若能收下,我也我也……”
荷花亭這邊。
李詞與孫恬面面相覷。
幾個丫鬟也快手快腳地收好了東西。
李詞拉著遲靜姝站起來,一邊低聲道,“沒想到啊,郡主竟然對白先生……我的天!咱們這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呀!”
她是個嘴上愛說的。
遲靜姝抿了抿唇,沒吭聲。
沒想到,對面的孫恬居然也只是朝李詞尷尬一笑,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可誰料,她們這邊才出了荷花亭。
對面的長廊那頭,居然迎面走來一人。
高聲笑道,“喲,幾位妹妹是在這里賞荷休息么?倒是好閑趣呀!”
幾人一下停住,而假山那邊。
原本暗藏情意的偷話之人,也猛地抬頭,朝這邊看來!
李詞登時跺腳,狠狠地朝對面的人瞪去,“楚夢然,素來也沒見你這般高聲高調(diào)的!沒事在書院中如此喧鬧做什么!”
楚夢然從來自詡高雅文秀,不屑與李詞這種潑辣剛直的人為伍,也極其不喜歡她這種素來對自己十分不尊重的態(tài)度!
可今日見她如此恨罵,她居然不惱,反而掩口笑了起來。
有些好笑地看向李詞,“李小姐說的這是什么話?我不過是到此賞玩,偶遇你們,才見禮招呼,怎地反倒招了妹妹的恨了?”
“你!”
李詞幾乎氣得要死!
于情于理來說,楚夢然著實(shí)也沒做錯什么。
可她怎么總覺得她剛剛那一聲高喊,是故意的呢?
楚夢然見她惱怒,心下更加得意,笑著又往幾人跟前走了幾步,笑道,“幾位這是來了許久么?這就回去了?離上課還有一會子,不若再一同賞賞風(fēng)光?”
言下之意,你們這離開的時機(jī),似乎有些匆匆呀?
一旁,孫恬微微皺了下眉。
遲靜姝落在最后,眼角一掃,看到了假山那邊繞出的半個人影。
正是蕭悠。
看向她們這邊時的目光……
遲靜姝忽而掩唇咳嗽了一聲,笑道,“若是能得楚小姐賞光一同玩賞,自是極好的。只是……我這幾日有些受了風(fēng)寒,剛到此處,被水風(fēng)一吹,登時便有些受不住。兩位姐姐體恤我,這還沒坐下呢,便要一同離去了。”
李詞朝遲靜姝看去。
孫恬卻是立時反應(yīng)過來,忙跟著歉然含笑,“是了,夢然姐姐一番好意,只可惜不能受領(lǐng)。方才我跟李小姐答應(yīng),陪她去找書院里精通藥理的陳老先生瞧一瞧。今日便不得陪了,還請姐姐見諒。”
李詞這會子也反應(yīng)過來了,方才的慌張褪去,朝楚夢然有些嘲弄地看去,“是呀!楚小姐這般刻意迎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故意在此候著咱們呢!我們要陪九妹妹去找陳先生了,楚小姐若是喜歡偶遇,便在此處,等別人偶遇吧!”
楚夢然含笑。
看她們幾人一人一句,竟然就這么摘了出去。
也不著急,朝假山那邊已經(jīng)走出來的蕭悠掃了一眼,笑道,“九小姐這病得可真是時候。”
一句話,將幾人方才的遮掩,又給掀開了一半兒!
李詞的臉色當(dāng)即有些難看。
孫恬卻不欲再與她爭執(zhí),拉著李詞與遲靜姝,行了半禮,便匆匆離去。
楚夢然站在遠(yuǎn)處,拿著帕子掩唇,低冷一笑。
才要離開,后頭,傳來蕭悠冷寒至極的聲音,“你們這一個個的,今日倒都是巧啊?”
楚夢然嘴角一勾。
轉(zhuǎn)過頭,朝蕭悠行禮,“見過郡主殿下。”
蕭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也不讓她起身。
楚夢然身后的紅梅微微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