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妙棉立時感激地朝遲烽行禮,“多謝二叔,侄女兒自己出銀子就好了,怎好叫二叔破費……”
“長輩賜不可辭!”
遲烽故作威嚴,臉上還是藏不住的笑,“你初來乍到,做叔父的,給你花點錢,不礙事!快去吧,好好玩!”
遲妙棉當即用一種很是仰慕的目光看向遲烽,“那……侄女兒多謝二叔慈愛!”
遲烽哈哈大笑。
遲靜姝在旁邊瞧著,心下忍不住有些好笑。
從前在老宅只會端架子裝模作樣的遲妙棉,也學會了這招啊!
笑了笑,同給遲烽行禮,“父親,那女兒就帶四姐姐出門了。近日夏茶也上新了,女兒回來的時候,去月和茶樓給您帶些好茶回來。”
“好好,去吧。”
遲烽大悅,目送兩個女孩兒出門。
轉過頭,又看桌上蕭云和的回帖,滿意地笑了笑。
……
“四姐姐今日準備置辦些什么東西?”
馬車上,遲靜姝語氣平和地問遲妙棉。
從昨日初見到現在的自然隨意,似乎兩人之間,從未有過老宅的那一點子齷齪事一般。
遲妙棉微微一笑,說道,“倒也沒有特別缺少的物事,二叔體貼,叫管家都給置備好了。”
遲靜姝看著她。
果然,又聽她隨后說道,“方才聽妹妹說要給二叔買些上好的茶葉?我初來京城,便受二叔如此照顧,這茶葉,不如讓我來買吧?也當時我給二叔的一番謝意。”
遲靜姝純然的面上,忽而劃過一道詭異的笑意。
隨即消失。
她朝遲妙棉看去,“四姐姐都如此說了,妹妹也不好拒絕呢。”然后朝車門外吩咐,“去月和茶樓。”
遲妙棉微微一笑,“多謝妹妹體恤。”
遲靜姝搖頭,“不敢,四姐姐客氣。”
遲妙棉又看了她一眼,昨日不過匆匆一見,今日這般近在咫尺間細細看去。
才陡然發現,不過才數月光景。
這遲靜姝,竟然出落得更加玉色仙貌!一雙眼眸如剪水一般,幽光淋漓。面頰粉櫻,雕琢難成。
只是眉眼間的青澀,還尚未褪去。
只是,若如此再張開數年,那將會是何種的傾國顏色?!
難怪,她甫一回京,關于她美貌之說,便傳回了青山城里!
如此的顏色,再加上背后黎家那偌大的財禮。要讓三皇子輕言放棄,還真沒那么簡單。
她到底要用何手段,才能將三皇子攏到手里呢?
正想著。
忽然,遲靜姝朝她看來,“四姐姐,妹妹臉上可是有什么東西么?”
遲妙棉回神,自然一笑,“只是瞧著九妹妹出落得愈發好看了,不由便看得出神了些。還請妹妹莫要計較。”
遲靜姝有些訝異,摸了摸臉,隨即像是不好意思地撇開視線。
低低含羞道,“連姐姐也這么打趣妹妹,怎么跟表哥一樣呢!”
她才想著三皇子呢,遲靜姝居然也提了一嘴。
遲妙棉眼神微變,朝遲靜姝看去,“三皇子殿下……也時常這般贊嘆九妹妹容貌么?”
不料,遲靜姝的臉居然更紅了。
揪著帕子咬唇,喃喃道,“四姐姐說什么呢!三皇子殿下,只是,只是……玩笑罷了!做不得真的!”
遲妙棉心下頓時微緊。
瞧她這副樣子,不管三皇子是否真心實意,可這表面的功夫,至少是做得足足的!
看來,想叫他輕易換了心到自己身上,還是需要些手段的。
一旁。
紅著臉蛋的遲靜姝瞄了眼若有所思的遲妙棉。
心下一陣冷笑。
作勢羞澀地,瞥開視線,朝窗外看去。
不過片刻。
馬車便到了月和茶樓的外頭。
月和茶樓一如既往地門前清冷,可若細看,那些出入之人,皆衣著不凡舉止不俗。
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遲妙棉暗暗留意,又看遲靜姝舉止自然地朝里頭走。當即也擺出一副貴家世女的姿態來,緊隨其后。
入內,便又被這小樓的布置景象給驚了一下。
別看這茶樓門頭不大,可這內里,居然如此精致修雅。
亭臺樓閣,流水引道。
茶香四起,琴音幽幽。
不見客人小廝來回走動,卻一步踏入,便仿佛走進了富貴仙鄉里一般。
到處都是止不住的熱鬧,仿佛茶水沸騰開了一般。
遲妙棉瞳孔微顫,只覺身上的寒毛都微微倒立起來。身后的小寒,更是止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時,前頭的遲靜姝回過頭來,朝她一笑,“四姐姐,這月和茶樓里的茶都極好,爹爹極愛這里的西湖龍井,香氣鮮嫩清高,滋味也十分的鮮爽甘醇。”
遲妙棉在老宅時,頂多只看過祖父遲明德喝茶,于茶道上并不十分明白。
見遲靜姝這么說,卻露出一副贊同欣賞的模樣來,輕笑道,“都說龍井乃是極好的茶,三叔當真好品味。”
此言一出,剛剛湊上來的月和茶樓掌柜的頓了下,朝遲妙棉看了一眼,又對遲靜姝恭敬賠笑,“九小姐多日不曾光臨,今日可要坐下喝口茶么?小的讓樓里最好的茶娘子伺候?”
遲靜姝看了眼這掌柜的。
她不過也就隨蘇離來過一趟,且出入時還戴著帷帽,這掌柜的居然就認得自己了。
微微一笑,瞥了眼身后的遲妙棉,朝那掌柜的說道,“我來替家父買些龍井。近日可有好茶么?”
掌柜立馬笑道,“有,九小姐來得巧。不過那西湖龍井并無多少存貨,倒是有新來的雨前龍井,乃是上等的顏色,九小姐可要試一試?”
遲靜姝含笑點頭,“好,那麻煩掌柜的給我們沏一壺,我嘗一嘗。”
掌柜的無有不應,忙親自安排雅間茶水事宜。
身后遲妙棉瞧著,心底暗暗起了浮波。
那掌柜的一身衣著綾羅綢緞,放在青山城,那可都是富豪鄉紳之流的。
可在這京城,居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茶樓掌柜。
且對著遲靜姝這般殷勤恭維。
而遲靜姝更是讓她驚訝。那副派頭、氣勢,無端自成的自然大方,當真如千金貴女一般!
哪還有當初在青山城時的半點怯懦瑟縮?
是她果然變了?還是回到這京城后,被這天皇貴氣熏染的?
心下驚疑又復雜,跟著遲靜姝進了那茶室,又被那茶室的富麗工巧給驚艷了一番。
一位美貌卻并無半分輕浮的茶娘子,站在茶幾邊,躬身行禮,“見過兩位貴人,貴人金安。”
遲妙棉還是第一次受人這樣的請安問候,當下有些愣。
可遲靜姝卻從善如流地笑了笑,“起來吧。”
茶娘子便恭恭敬敬地起身,語氣柔和地問:“這雨前龍井有多種泡法,貴人是愛喝溫淡清熱的,還是濃香醇厚的?”
遲妙棉見遲靜姝坐了下來,咳了一聲,跟著坐下。
遲靜姝卻看向她,“姐姐喜歡什么味道的?”
遲妙棉掃了一眼,笑了笑,“妹妹做主便好,今日我也是客隨主便嘛!”
絲毫不露破綻。
遲靜姝也不計較,微微一笑,朝那茶娘子看去,“只管你拿手的來便好。”
茶娘子微笑應下,轉身走到茶臺邊,伸出十根蔥白手指,上下翻騰如花地操作起來。
一時間,茶氣四起,滿室馨香。
遲妙棉微微瞪眼,眼角的余光卻瞄到遲靜姝冷靜淡定的神色,便也不自覺地挺了挺后背,一副淡雅自若的樣子,轉臉與她說笑。
“妹妹想必是常來這里了?”
遲靜姝心中暗笑,若非今日之事,她也不是非要來這里。畢竟這茶樓背后的人……該是跟蘇離有關。
面上嫻雅開口,“也不是常來,茶道我并非多精通,只是閑暇時,偶爾會跟幾個姐姐一道來坐坐罷了。”
姐姐?
遲妙棉眼神一閃,“原來九妹妹在京城已經結交到朋友了。”
遲靜姝掃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是呀,工部尚書家的千金,光祿寺卿家的嫡女,還有同在書院念書的幾位姐姐,都是極好的人……”
“光祿寺卿?”
遲妙棉立刻敏感地抓住了其中一戶,“莫不是陳家怡妹妹的姨祖父家?”
遲靜姝也適時地露出驚訝的神色,“四姐姐竟然知曉?”
這回遲妙棉也掩不住驚色了,“九妹妹也知曉?”
遲靜姝看著她,片刻后,忽而失口一笑,搖了搖頭,“也不瞞四姐姐,說起來也實在是巧。前些時日,偶然在外頭遇見了那位陳姐姐,才得知她如今住在光祿寺卿孫大人家中。”
“巧遇?”
以遲妙棉對陳怡的了解,這巧遇……難道真是巧遇?
遲靜姝沒有放過她眼中的絲毫端倪,見她神色,心下暗暗生疑。
面上卻依舊一副嬌憨天真的模樣,笑著說道,“是呀!因著實在是巧,她還非拉著我一起吃席面。可不想,那天酒樓的樓梯太滑,陳姐姐一不小心,傷著腳了,這才沒有一起吃成。”
遲妙棉的臉色變了變。
片刻后,朝遲靜姝笑道,“竟不想你們竟然會如此巧遇。如今我也在京城,若是得緣,咱們幾個能一起坐坐,才是正經好呢!”
說著,看向遲靜姝。
遲靜姝一笑,還沒開口。
旁邊的茶娘子恭恭敬敬地送了兩只熱騰騰的茶盅上來,輕柔緩聲,“貴人,請用茶。”